牧云并没有继续问什么,而是沉默了。尽管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可是等了好一阵子也不见她再说话,他隐约地觉察出了她的情绪低落起来。
正想劝慰时,她似乎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家家也没了,不知道哪里去了……”
“是不是昨晚的兵祸,你和你家家走散了?”
“是啊,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她要是能逃出来的话,怎么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
他能够深刻地感受到她悲伤和忧愁的情绪,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无奈之下,他只得安慰道:“你放心好了,你都能逃出来,何况你家家了。说不定,她现在正在找你呢。只不过这满城都是魏兵,你若回去寻找,肯定会被他们抓去。我看还是等风声不那么紧了,再回去寻找吧,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我对京城很熟悉,免得你自己一个人又走迷路了。”
她大概想想也是,就答应了。
尽管他的家离这里有五六里路程,可他这回有马骑了,速度自然快上许多。日头刚刚偏西的时候,就到了村口。回到家门口,院子里静悄悄的,门虚掩着。推开门来,院子里空无一人。
“家家,我回来了!”赵源对着屋门口喊了一嗓子,半天也不见回应。他把马牵到柴房后面,找了根粗壮的木柱子拴好,然后对牧云说道:“他们都不在家,家里很穷,没有什么东西怕丢的,所以从来不用锁门,你跟我进去吧。”
“好。”她打量着院子四周。这是一个颇为简陋,却很整洁的小院。有一间土坯墙,茅草顶的房子,有一间木头板子钉成的柴房;篱笆墙下有井栏,旁边放着木桶。一些杂物堆放得整整齐齐,还有一个石头砌成的猪圈,里面有口黑毛猪。她在市集上见过这种家畜,知道它的肉很好吃。
“你家里都有谁啊。”看房子这么小,她估计他家里人口并不多。
“有家家,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妹妹十二岁,弟弟八岁,正贪玩着呢。家里的活就我和家家干。平时我去山里砍柴,下套子捉山鸡,顺便割些猪草来喂猪。春天的时候挖竹笋,夏天时候摘果子,在小河汊里捞鱼,多了就到集市上去贩卖。家家会织布会绣花,平日里替城里的大户人家做做女红,好赚取点花销。”
牧云好奇地问道:“那你兄兄呢,怎么不见你提?”
听她问到自己的父亲,他的心里有点复杂的情愫,说不清是什么。他淡淡地回答道:“当兵打仗去了,都八年了也没回来过,连封信都没有。估计着,不是死了,就是混得好了把我们给忘在脑后了。兴许这会儿,连小妾都收了几房,哪里还记得我们。”
两人又聊了一阵子,渐渐地,肚子里咕噜噜地叫了起来。他去厨房里转了一圈,见粗瓷碗里还有一个掺合了野菜的粗粮窝窝,就拿出来,从正中间掰开,给她一半,自己一半,然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他很快吃完了,再看看牧云,手里的半个窝窝只少了一点点,正愣愣地发呆。他知道她这样从小到大都锦衣玉食的贵族女儿根本不曾吃过这样粗劣的食物,正琢磨着怎么弄点肉类给她改善伙食,视线无意间地注意到了她的胳膊。因为她的衣裳是红色的,所以他之前并没有注意。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她衣袖的破损处有大片紫红色,显然是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