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少年这几句话还真是太会勾人心火了,牧云立时就被气噎了。她本想来几句厉害的顶回去,可惜她从小到大都在皇宫,即使少数第几次外出游玩,也是在众多禁卫的保护之下,很难和外人说话的。在这样相对单纯的环境下,她虽然耳熏目染了不少宫廷阴谋,可是要论起伶牙俐齿的辩才来,她就远远不及那些自由自在地,在外面长大的孩子了。
她的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才喊出一句:“既然不喜欢看,刚才还跟个傻子似地站在我背后干嘛?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咦,真的吗?那为什么我脸上没有写‘坏人’二字呢?”少年丝毫没有愠色,反而明知故问,还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脸还真是俊俏好看,配合着微微上扬的嘴唇,还有闪着骄傲神采的眼眸,让人瞧见第一眼,就不舍得转移视线了。可是现在在牧云看来,却极是欠揍,她很想一拳上去让他鼻青脸肿。
可是,她知道自己比这个欠揍的小子矮了大半头,看刚才他的身手又极其敏捷,如果打斗起来,她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如果对方不还手任由她打,她又觉得胜之不武。羞恼之下,她只好一面忍着双颊好似发烧的温度,一面气哼哼地骂道:“你要不是坏人,怎么还赖着不走,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快滚!”
少年显然吃定她了,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反而更显疲懒之色,把背后的筐子取下放在地上,然后岔开双腿,大剌剌地往岸边的草地上一坐,“这就奇怪了,为什么走的不是你,而是我?这天是你的,地是你的,河是你的?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牧云本想说整个燕国都是她家的,可是话刚刚要出口,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国家已经易主了。她和她的亲人们,昨天还是殿堂之上的皇族贵胄,今天就沦落为敌国的阶下囚,甚至还很可能当奴隶做营妓……想到这些,她好不容易宽松了些的心立即又缩紧起来。接着,她又想到了生死未卜,不知下落的母亲,慌恐和思念之情齐齐涌上心头,鼻子就渐渐地酸楚起来。
少年见她不说话了,以为她是理屈词穷,气得说不出了。他似乎很想继续捉弄她,于是抬手遮挡着,朝天上望了望,“唉,太阳一下子变这么大,晒得人都快变烤肉了,看来得赶紧到河里洗个澡,凉快凉快。”边说着,就边脱了上衣,然后还慢悠悠地低头解着裤子。他估计着,接下来她肯定会大骂他无耻下流,或者尖叫一声,捂脸跑开的。
可是,眼见着外面的裤子都脱掉了,仅剩下一条贴身的亵裤,可牧云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少年这才诧异起来,起初以为她是在硬撑,可是他很快发现,她两眼望着脚下的鹅卵石,眼圈渐渐泛红了。
他渐渐呆愣住,手底的动作也停止了。阳光照耀下,她的皮肤白嫩得几近透明,微微泛蓝的眼睛仿佛深邃浩渺的夜幕,而此时,她的眼眶里涌起了一层透明的水波,无声地晃动着,就像夜幕中陡然坠落的流星。又似乎,千百年来的流星汇聚到了一起,悉数地落入了她的眼里。
而这无数流星,此时就近在咫尺,只要他一伸手,就可以悉数揽入怀抱。
炎炎的赤日似乎都失去了温度,潺潺的溪水似乎都不在流淌,只有她,深刻地映入他的眼底,镌入他的心灵。此时的他,还并不知道,从此,她就在他的心底安了家,永久地驻留了,甚至永生永世,都流转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