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总,置办家当了!这得花多少大元啊?”张宏伟像狗似的,围着方唯一新买的办公桌椅来回打转,不怀好意地审视着。
“一共250,昨天从清河旧货市场淘换的。”他想到张宏伟硕大的办公台,看着自己的“丑小鸭”,不禁有些局促。
“这迷你老板椅是革皮的!怎么老往右歪呀?”张宏伟说着,用手把椅子扶正,一屁股坐上去。“唉呀,还得自己控制平衡呐,不错,省得你用脑过度,小脑萎缩。”
“给我起来,坐坏了吧,用你的赔我。”方唯一哄苍蝇一样哄着张宏伟。
“看看咱们的胜利果实。”张宏伟将一摞白纸用力摔到桌上。
“客户赔了这么多钱?”方唯一快速翻动着十几页纸,看着盈亏栏一组组四位、五位的负数,顿时直感揪心。
“这回知道我小系统的威力了吧?最少的亏损20%,最多的亏损70%,盈利的只有一个,赚了5%。平均亏损50%多。”
“我拉进来150多万,一个月就被消灭70万?两个月不就死悄悄了?你对系统做手脚了吧?”方唯一从揪心转而成为震惊。
“扯淡!你自己算算,如果股市暴跌,股民一个月亏损10%,正常吗?”方唯一看着张宏伟点了点头。
“这月黄金从640到昨天最低570,绝对跌幅超过10%,本金放大5倍,就得亏这么多。要不是你老给他们讲风险,本金放大25倍,全把他们嗦哈了。有这么大利润,谁还在系统上做手脚,那也太蠢了。记住,犯法的事,咱从来不干。”张宏伟振振有词。
“再说了,这70多万,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还分你10万手续费哪!”张宏伟抢过十几页纸,在交易手数统计栏下戳戳点点。“看看!260多手,一手你提40,是不是十万多?”
“客户净多单,你根本没在海外对冲,他们赔的钱都被你赚走了是吧?”
张宏伟看着方唯一,朗声大笑:“你太可爱了,我知道他们做错了,为什么还要对冲?记住,我只对冲风险,不对冲利润!你还要记住,当今中国,能和我在盘面上对赌的,最多也超不过5个人。”
方唯一虽能言善辩,此时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觉着被张宏伟愚弄了,但他也赚了10万元;可是说他没被愚弄,客户是他拉进来的,张宏伟却巧取豪夺了60万,而他只不过是个廉价的帮凶。
方唯一仍顽强地露出笑容,听着张宏伟兴奋地神侃:“你的客户比你还可爱。我通过交易系统发现,他们经常凌晨两三点还在看盘、交易,唯恐我们挣得少,唯恐自己死得慢。那个精通各项‘歪理邪说’,扬言要踢我场子,要我输掉裤头的‘自大狂’,就他亏了70%。昨天凌晨一点多,在黄金最低点570,居然把多单全平了,结果刚平完,黄金就**了,那时正是夜深人静,我好象听到行情抽了他两大嘴巴。在交易学上,这就叫恐惧阻断正常思维。”
张宏伟咽下满嘴吐沫,继续绘声绘色地说:“这系统就像飞速旋转的火车轮子,客户就像放在轮子上的小白鼠。轮子飞转,白鼠疯似地跑啊跑,随着行情‘哒哒哒’地变化,他们不停歇地交易,结果就两个:咔嚓!让轮子碾死,血肉模糊;唉呀!自残累死,血枯精竭。”
张宏伟说着,歪了脖子,吐出舌头,两手做爪状缩于胸前,逗得方唯一也乐了起来。
“在这个行业,客户盘面亏的钱叫死尸,如果不打造自己的平台,你怎么能吃到死尸?”方唯一笑了笑,算是对他的回答。
但随着张宏伟关门离去,方唯一迅即收敛笑容。自造反以来,他第一次无心谈客户,只想不停喝水,去熄灭那燃烧的闷火。60万!那是近4000万基金销售量,够20人卖一个月了。难道自己真是一个只会卖的笨蛋?难道这个昔日的天之娇子、今日的名人专家就天生比自己强?而我只配去做一个下贱的帮凶?方唯一感到痛苦,是因为无力抗争的屈辱?还是因为争强好胜男人特有的妒忌?他搞不清楚,但确实有一种和着痛的苦在深深折磨着他,使他额头一层一层地出汗。
慢慢的,用屈辱的干柴点燃的妒火在悄悄熄灭,额头也由热变凉,方唯一开始正常地思考问题了。
他不能终止和张宏伟合作,现在他没有这个实力;可他也不能再助纣为虐,继续做一个下贱的帮凶。难道去和张宏伟谈条件,分赃客户的“死尸”?从助人理财变成助人破财,良心上过不了这个坎。自己操刀,代客理财,与张宏伟对赌,方唯一实在缺乏这份自信。自知之明无声地说:你盘面这点本事也是和张老师学的。他觉着难,更体会到了恨,恨张宏伟这个混蛋出题如此刁钻。
对!我就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假设60万全是净利润,你能分多少?”方唯一站在张宏伟对面问道。
“12万。”张宏伟有些莫名其妙。
“一个月70万输在你公司盘面上,联众金银拿走10万,你拿走12万,还有48万,便宜谁了?盘子是你设计的,客户是我拉的,结果咱俩全成碎催了,你不觉着下贱啊?”。方唯一观察张宏伟的表情,知道踢在了软肋上。
“上回我就和你讲了,华歌股份就是这么一个情况,你说怎么办?”张宏伟目光中流露出探寻,在等着方唯一给他铺道。
“宏伟,你这系统就是一台碎肉机,我有多少肉能往里填?为这点钱,做这个孽,你觉着值吗?”
“我也说不值!你说怎么办?”张宏伟不耐烦地说,
方唯一拖着长音说:“娘子,附耳过来。”张宏伟将脑袋往前伸了伸,挑眉抬眼地看着他。
“我还为华歌拉户,但私下全交给你个人,做代客理财。客户本金不用担保,他们自负盈亏,盈利五五分账。但你分的五成里,有30%要上交联众金银,作公司收入,别忘了,你还有联众金银20%股份。像这次60万,你就拿走22.8万。”
“好吧!”张宏伟说着站起身来,“我把在公司盘面下的单子,同步在海外对冲,就不会给公司带来损失。行,就这么办!”
十一月上旬,天高云淡,阳光柔媚,王冬青新买了一辆捷达,每天早晨绕道,接方唯一上班。
“冬青,昨晚上看统计报表了吗?”方唯一问。
“看了,基金销售突破5亿了。现在合众证券经纪人又跑过来不少,没过来的,也在私下帮我们介绍客户买基金。”
“合众证券离我愈来愈远,仿佛是多年以前的事了。你们在京都证券怎么样?”方唯一问。
“我们有60多人,只用了三层的一半,还需要招人。安总让我给您带话,说恭喜您发财!”王冬青说着笑了,方唯一也笑了。
方唯一推开门,看见张宏伟站在面前,一把将他搂住,一张纸贴到了他脸上。
“看看,哥们战绩!6个客户,每人起始30万,现在变成75万。两个月,收益率150%,操作成功率接近98%,牛不牛?”。
方唯一惊喜地连说:“牛,牛,实在是牛。”。
“思本、杨栋、小蒯全进来,看看我的战绩!”张宏伟大声朝外喊着,将喜报再向众人通报。
“张老师,您就是中国的巴菲特!”小蒯喜笑颜开地奉承着。
“不对,张老师是中国的索罗斯,是猎财狙击手。”杨栋更加谄媚地说。
“都不对!张老师是印钞机,手指往电脑上轻轻一按,输入了智慧,出来了人民币,不对,是美金!”李思本握着张老师那布满黑毛的手令人作呕地说。
张宏伟被他们捧得连眼仁都散黄了,只剩下了晕。
看着他们势利的表演,方唯一只觉着恶心,嘴里不住地往下咽酸水,心中暗道:要不是我的多赢方案,你们乐个屁!都他妈是只见花朵不见根的蠢货。
“宏伟,仓位平掉了吗?”方唯一不冷不热地问。
“还没有。”张宏伟仍在陶醉着。
“现在立刻平仓,把浮赢做实,我下午就和客户分红,晚上给你提成。”
“干嘛这么急?我看后面还能涨。”张宏伟不解地问。
“这就是风险控制。与其盆满钵满,不如见好就收。客户有了今天的盈利,日后即使出现意外,我也好对人家有个交代。”
“你们方总就是谨小慎微,永远都不敢放手一搏。我这次将本金放大了15倍。”张宏伟依然笑说着,但看见方唯一已显严肃的表情,和几个人败兴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