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云微淡淡道,“兵以赏为表,以罚为里,法令不从者,将军以为如何?”
“什么意思?”
“军队最忌讳‘欺军’,从上到下不听法令,那么,一个军队上战场注定失败,”她顿了一下,“她们对本将的命令置若罔闻,理应斩杀!”她指的是那个生死不明的女人。
君莫攸扫向又跪在地上不敢动弹的几人:“怎么回事?”
四人各个吓得发抖,血泊中的人就是她们的前车之鉴:“属下等对云副将不敬,求将军惩罚!”
君莫攸握紧了拳头,深吸了口气,对上云微讥诮的表情,明显是对自己治军不严的鄙夷:“拖下去,斩立决!”
司秋在一旁皱了眉:“太过严重,各人军杖五十……”
君莫攸一抬手,阻止司秋的话:“还不拖下去!”
云微吃惊:“其实——”不需要这么严重。
接下去的话,因为夜扯住她的手而没有说出口,她疑惑地望向夜,夜面无表情,只是对她摇了摇头。
有人上来,拖了几个吓傻了的人连同流血的女人下去,不一会儿就传来几声尖叫,此刻,人人自危。
云微被那凄厉的声音吓得打了个寒战,幸而夜温暖的手紧紧拉着她才不至于失态。
司秋看了云微一眼,表情复杂,道:“此事到此为止,各位都回去休息,以准备下一场战役!”
士兵们领命,纷纷散去,最后剩下司秋,君莫攸,云微,夜,和里面几个抱在一起吓着的男子。
君莫攸看着里面衣裳不整的男人们,当下已经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愤怒:“便是为了里面这几个奴隶……”
“人人生而平等,奴隶难道就不是人?”
“哼,他们是最下等的俘虏!”
“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尊严!”云微双眼含泪,冲着君莫攸喊——她想到了自己所受的不公平待遇。
便是这句话,惊住了所有人,包括里面被称作奴隶的男子。
“军人保家卫国,而他们,也只是平常百姓而已,便是奴隶又如何,他们伤害过你们吗,伤害过孔雀王朝的百姓吗?”
“……”所有人都答不出话。
“如果一个军人,下作到以欺负无辜的人为乐,那何来保卫家园之说?”
君莫攸脸上有了动容之色,转身,疾步离开。
司秋急忙向云微告辞,追上君莫攸。
云微,压住自己的胸口,惊魂不定——那里有一颗跳动得飞快的心,她面对那么多随便一个小拇指就能令自己趴下的女人竟然胆敢说出如此的宣言,这真的好像是不要命了,而且又有人因为自己死了——
夜回头看她一副胆小的摸样:“怕了?”
“切,”她立刻放下手,傲慢地扬起头,“姐姐我是谁,是云微啊,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云微!”
他见她假装很强悍的模样,不禁有些想笑,摸摸她的脑袋:“害怕的话,就说出来,不会笑你。”
“唉,”她苦下脸,被看穿后,很委屈,“大叔是坏人,人家,明明很厉害的说!”
他第一次觉得,忍住不笑是这么困难的事。
在他们准备起身立刻时,后面有个怯怯的声音叫住了他们。
“大人……”
“唉?”她疑惑地回过头,却见是高瘦的两个男子中一个,了然一笑,“你们好好照顾那孩子,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们了。”
“不是的大人。”男子突然跪下来,重重地磕头,“求大人带我们出征!”
“什么?”她眨巴眼,不明白男子说的话。
男子脸朝地,似乎是鼓足了勇气,不留自己后路:“我们知道大人是谁,也知道大人签下了军令状,需要两百个将士,我们都不怕死。”
“为什么?”
男子愣了一下,随即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尊严’,而我们想要为了自己选择一次。”
说着,男子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从那双眼里,她看到了不甘于命的决绝。
她隐约也知道男子在军营里的地位——不过是供那些女人泄欲的工具,低贱的奴隶。
她点头:“好。”
夜脸黑了大半——真怀疑眼前这个女人,是否傻得连“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男子一脸惊喜,深深叩首:“多谢大人!”
“哎呀,不要磕头啦,我受不起——”
她本是要蹲下身去扶男子,不料也却拉住她,然后,她看到夜一脸不赞同的样子,拉着她就走。
云微觉得莫名其妙,却拗不过他的力气:“喂喂,大叔,你这样很没有礼貌耶,人家话说一半,你怎么就拉着我走了。”
夜皱眉:“奴隶,脏!”
“你……”她吃了一惊,便是连夜都有种族歧视,可,不该啊,他自己明明也只是个小斯而已吧。
夜接着说:“禁止再靠近。”
云微有些生气:“他们又不是喜欢被……你这样很奇怪,就算他们……也是被强迫的,应该同情。”
但明显,夜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指向她藏火铳的袖子:“那是什么?”
“这个?”她一脸神秘的笑,“是我的秘密武器。嘿嘿,困了,睡觉睡觉。”
她飞快地跑上床,拉了被子和衣躺下,闭上眼,还故意打呼噜来证明自己睡着了,而且很沉。
“……”夜看着她这样,真的有些哭笑不得。
“大叔,”云微想到什么,打了个寒颤,后怕,“大叔,有人因为我死了,她们会不会回来向我索命?”
夜吹熄了灯,走过去床边坐下,就着黑暗,看着她惊恐的脸:
她伸出手,紧紧抓住他的,越想越怕,“我——害死了人,竟然害死了人……”
“她们该死。”
“该死?”强奸犯,本来就该死!真的是这样吗?
“……”她的手冰凉,他知道,她是真的害怕了。
“大叔,我怕——”
“……”
她感觉到那些人怨恨的样子:“你陪我睡,好不好?”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脱了鞋子,躺上床,让她紧紧腻在自己怀里。
她伏在他的胸口,听着平稳的心跳,慌乱逐渐退去,徘徊在迷迷糊糊之间,说道:“军营里是不是有老鼠,我收藏的草莓酱,好像又少了一些——”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了几闪缓缓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