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磬道:“这个不难,我方才拍了你的肩膀。便知你体**息奔涌,其形似奔,其势如虎,奔马属午,猛虎属寅,地支有二,便是破两界。再看你外吸轻缓,三吸一呼,便知贤侄体内已有三重剑气,这三吸之中,两缓一急,自然是有一道剑气不大顺畅。这剑气自底朝上有赤橙黄绿蓝靛紫七色,更上一层需要前者总气的融合,相应地威力何止增长十倍。以贤侄的才智,定是刚刚融合了黄色剑气,但尚未运用自如而已。”
柳夏惠说道:“师叔绝顶聪明,我却是瞒不得你。”
玉磬闻了闻酒葫芦,又道:“说贤侄之孝。闻酒葫芦里的香气,便可知六年前我拜辞令尊之日,贤侄就将千年白凤精魄放入酒中炼制了。想必贤侄当年就已想好,不论此次论赌输赢,这千年凤魄酒我是喝定了。只是贤侄偏心,将一坛好酒,分做了四份,只给我四分之一。想必其他三份,定是给了令尊天枢剑,令师伯天璇剑,令师叔瑶光剑。”
柳夏惠道:“什么都瞒不住师叔的眼睛,愚侄却是这样做的。我听说这千年凤魄泡了酒最好,能徒增几年修为,于是当时就投入酒坛,好来孝敬各位尊长。”
玉磬道:“这一回可不是眼睛,却是我的鼻子。想那白凤精魄平常时无色无味,但是遇五行属水的东西,却散发异香,能使卤水便甘泉,苦酒便琼浆。越是时间长远,香气越是芳郁扑鼻。我玉磬别无他长,喝酒却是个行家,贤侄这番孝心,我只一嗅便全然在胸了。”
正说话间,忽有一高声,炸雷般道:“玉磬老儿,好不要脸,想喝好酒自去沽来,何必虚张卖弄?”
二人听得惊奇,向声音望去,却见一人,须发皆白,面色如铜,高坐在北城楼瓦脊上,左手擎着猪肘,右手拖着酒坛,正自顾自吃喝。
柳夏惠与玉磬二人知道是天璇剑?钟破离,双双施礼。
玉磬朗声说道:“不知破离师兄早到,有失远迎,万望恕罪则个。”
钟破离灌一口酒,撕一块肉,黄脸转红,含含糊糊地道:“什么早到晚到,远迎近迎,我早到,那凤魄酒你也是喝,我晚到你也是喝,就是我不到,你不也是喝吗?你远迎,我侄儿那壶酒要给你,你近迎,我侄儿也要给你,就算你不迎,他还是要给你。你祖宗看够了这一套,只知道渴了喝酒,饿了吃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玉磬和柳夏惠对视一眼,心知方才的话被他都听到了,心里有些气不过,如今又喝了黄汤,正是酒意微醺,似醉非醉之时。这老人家平常说话就不让人,如今借着酒疯嘴上更是没了门神把持。名剑宗师却如孩子一般赌气耍闹,惹得他二人都有些发笑。
玉磬朗声说道:“这千年凤魄酒我本初也是不要,只领贤侄一番心意既是足够。江寒师兄正在北疆抗击妖族,正是需要灵丹妙药助力的关头,正可差贤侄带回北冥,供江寒师兄享用。等我蜀山传剑大典完毕,鄙师弟将自带礼物去看望北冥诸位师兄弟,破离师兄万万不要误会我了。”
柳夏惠也道:“师伯万不要多心,这壶酒却是侄儿赌输的,认赌服输,天经地义。再说这蜀山北冥同根同源,不分你我,侄儿却是没有厚此薄彼的意思。”
钟破离醉眼朦胧,点了点头道:“玉磬也是个会办事得老儿,酒是要还得,你且记住此番是物归原主,却不是你借花献佛。我江寒师弟抗妖但凡有寸微之功,那都是我北冥剑法卓绝,却与你这老儿没有半分瓜葛。别到时候逢人便说,是你献补酒助战。”
玉磬笑道:“师兄说得自然有理。”
柳夏惠也笑道:“师伯一生目光如炬,明察秋毫,又与玉磬师叔半生相识,定知他不是贪功的人。”
伏破离点了点头道:“还是我侄儿说得有理,老夫此次就费一次心机,劳一下筋骨,替你们保存这壶好酒,等我遇见掌门师弟,亲手交付他好了。”
他话未说完,只见身上青光大盛,伸出拖着酒坛子的小指,只是向着柳夏惠手中一钩,那装着千年凤魄的酒葫芦却如有细绳牵引着一般,径直飞到钟破离身边去了。
这老头子却也不看,提起脚尖将那葫芦踢到半空,平伸脚面,将葫芦停在脚面上,自顾自地道:“愁殷啊,愁殷,你要是知道自己当年舍着半条命寻来的凤魄,让你二师兄的小兔崽子泡了酒,要送给玉磬老儿,是不是得从坟里爬出来,活吞了这两个败家子?”
柳夏惠在下边听得清楚,这愁殷是他的三师叔,北冥七剑第三剑天玑剑?崔愁殷。那千年凤魄的确是崔愁殷当年费劲千辛万苦得来的。只可惜这位三师叔早就在二十年前仙逝,只留下无人继承的天玑剑和只能泡酒的千年凤魄。他想到这些,心中五味杂陈,却说不出话来。
玉磬看出了柳夏惠的心思,对着钟破离说道:“破离师兄,如今事情都遂了你的心意,千年凤魄酒也到了你的手中,你也该下来了吧。话说回来,师兄为何不找个酒肆小酌慢饮,多要几个好菜,却要上到高处独自吃喝?”
钟破离喝干了酒,吃尽了肉,甩了酒坛与骨头,说道:“祖宗我骑马进的城来,却不见有蜀山孩儿们接着,腹中又渴又饿,便进了酒肆吃喝。吃喝半晌,却发现腰中并无盘缠,祖宗我怕那店家老儿追债,才躲在这高处吃喝。我那侄儿,你速速还了店家酒钱,再买些果蔬好酒,上来陪我,此处风光正好,赏美景喝好酒,却是一大快事。”
柳夏惠忙招呼清风去酒肆还债,对玉磬道:“还劳烦玉磬师叔看住我师伯,我去城外买些瓜果来给我师伯解救酒,如此下去,依着他的脾气,怕是有人惹他,便要生出事端来。”
玉磬略一点头,脚下紫光大盛,飞身一跃,便落到钟破离身边。那老顽童看到玉磬上来,以为是来夺那酒葫芦,一把握在手里,不肯撒手。玉磬笑着跟他赔罪,老顽童醉眼迷离跟他插科打诨不提。
柳夏惠出了北门,径直奔向果摊,却望见一群人吵闹。他当下并无闲心看热闹,急着要行,忽然人群中有人喊道:“北冥柳下惠,却来救我!”
柳夏惠听有人叫自己名号,向着人群望去,只见六七个小贩,围住了三个趟子手衣着的人。叫自己的正是那趟子手的其中一个,这个人身量单薄,面皮甚是细腻,络腮胡子却满脸。当时那几个腌臜的小贩煞紧了腰带,卷起了袖子,举手就是要打。那趟子手连忙喊道:“柳夏惠快救我!”
柳夏惠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也不能袖手不管,他心中合计,先过去问清缘由,如真是昔日兄弟,见死不救却是对不起侠义二字。钟破离却有玉磬子看护,自是不会出什么差错。
如此想来,他远远地喝了一声:“且慢。”便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