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马连成看了刘协展开的手帕中包裹的东西,不禁疑惑地出声。
昨夜楚砚潜回钦差行辕后便回到自己房间睡了,今天一早,便将昨夜所得交给了刘协。
刘协展开了手帕,那个包裹的圆形东西是一个馊了的橘子。
一个橘子,在本案中又会起什么作用呢?是廖文定无意间掉在床下,还是有什么深意?楚砚也迷茫了。
见刘协拿起那封信,楚砚连忙将昨夜之事备细说与刘协。
刘协听了楚砚的叙述,眼中露出了然的神色,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打开信封,从里面取出一张薛涛笺,刘协大略一读,又仔细验看了笔迹,最终吐出两个字:“怪哉!”
马连成连忙问道:“阁老有何发现?”
刘协缓缓收了信,抬起头道:“这是一封写给廖文定的匿名告密信,信中叙述河道衙门侵吞治河银两之事。”
马连成抚手道:“他们是想陷害河道衙门?”
张琢接过口道:“江堤不堪至此,河道衙门难辞其咎。”
刘协点点头,缓缓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才说这封信怪哉。”
刘协向前挺了挺身,面朝众人,继续道:“试想一下,他们搞出这封信来,表面上似乎是想让我们将调查廖文定之死的注意力转移到河道衙门上。”
张琢点了点头,楚砚听出刘协还有下文,自己也认为这件事透着无比的诡异。
刘协眯着眼,抚了抚胡子,侃侃而谈道:“然而驿馆内廖文定的房间我们也看过了,除了这枚我们大家都没注意到而被恒柔发现的橘子,所有可能是证物的东西都被按察使赵志远封存到按察司库府了。”
楚砚眼睛一亮,信中泛起一阵明悟,自己知道刘协想要说什么了。
刘协的语气突然一变:“那么我们能不疑惑赵志远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证物遗落在现场?如此一来,这封信的真实性就会遭到质疑,那么我们心中反而会认为是有人想将廖文定之死嫁祸在河道衙门头上。如此一来这封信就成了为河道衙门脱罪的最好的证据!”
张琢眼睛一亮,嘴里不由说到:“妙啊!好一个苦肉计!”
楚砚看着刘协,不愧是稳坐内阁十余年的大臣,心思如此细密。
但是细细想来又有些说不通,连忙问道:“阁老,可是江堤弊案河道衙门难辞其咎,他这不是枉费心机吗?”
张马二人也点点头,一脸疑惑地看向刘协。
刘协呵呵笑道:“只要我们存了疑,那么对方后续动作肯定会接踵而至。”
马连成点点头,接着问道:“阁老,那这封信?”
刘协淡淡一笑,楚砚清楚地看到他的右手在微微用力捏了下扶手,“这封信由楚大人秘密取出,对方一定没有想到。如今我们不如按兵不动,权作不知有此事。逼迫对方疑神疑鬼自乱阵脚。”
楚砚眼睛一亮,以不变应万变,好计策。
张琢点点头,笑道:“阁老老成谋国,下官佩服。”
马连成自然心领神会,连忙道:“阁老此计却有姜太公风度,稳坐钓鱼台,愿者上钩!”
四人相视一笑,不再言语。
刘协看到诸人已经明白了对方炮制这封信的用意,定好了对策,便继续道:“当务之急,一是查明廖文定的死因,二来是彻查江堤弊案,两案并行,说不定能够相辅相成。”
诸人点点头,马连成插口道:“阁老,如果要查明廖文定的死因,恐怕非解剖而不能。”
楚砚一听,心中一愣,解剖钦命大臣,这事恐怕难做啊!
自古以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观念深入人心,若非不得已,那是一丝一毫都不容侵害。国人数千年延续的留全发的传统也是为此。
曹操削发明刑,以示军法面前一视同仁,才能得到众将士的认同与拥戴。清军入关,颁布剃发令,留发不留头,却依旧有众多义士慷慨赴死也是为此。由此可见这种观念的深入骨髓。
剃发尚且如此,何况解剖。
因而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寻常百姓人家一般都不会允许官府解刨家人尸体,何况堂堂朝廷三品大员,书香门第,官宦世家。
果然刘协沉吟片刻道:“先从侧面入手,从侍候廖大人饮食起居的人查起,看看有没有什么疑点。至于解剖,暂且不要。”
说到这,刘协补充道:“嗯,自即刻起,马侍郎专查廖大人身死一案,多多询问走访。张侍郎专查江堤弊案,彻查河道衙门账务,楚佥事便随我行事。”
三人连忙领了命,马张二人先行行动。
就在同时,建业驿馆波澜皱起,一个黑衣人在翻身进入驿馆时被发现了,衙役们连忙叫喊起来,抽出长刀,将驿馆团团围住。
然而因为担心黑衣人趁乱逃脱,衙役们便没有冲进去拿人,而是差人通报按察司。
赵志远接到通知后立刻差人通报了钦差衙门,而后便匆匆赶往驿馆,身后还跟着按察使二百多名带刀衙役。
楚砚陪着刘协正在大堂翻看廖文定生前的文书,门外便传来了通报声,待知晓了原委,楚砚与刘协相互看了一眼,不露声色地带着云衣卫向驿馆赶去。
楚砚心中充满期待,真想看看当赵志远发现那封信已经不在时的表情会有多么精彩。
双方恰好同时赶到驿馆,将驿馆围得和铁桶一般,一阵客套后,刘协一声令下,楚砚与赵志远同时率队,进入驿馆搜查。
楚砚一边佯装四处查看,一边用余光观察赵志远,却发现赵志远没有一点异常,并没有表现出对廖文元房间特别的关注。
楚砚也不敢断定赵志远对此事是否知晓。一封密信,里面竟然打着这么多埋伏,实在不能不令自己对对方的手段心机感到惊觉。
昨天虽然通过衙役对那位韩大人的熟悉认定韩大人与这按察司关系甚密,但是谁能保证这里面不是诈中有诈?
兵法上用一章单讲用间,不能不令人慎重啊。
最后只剩下中间的两层小楼了,衙役们团团围住小楼,云衣卫沉着利落地冲进小楼进行搜查,楚砚随同赵志远跟在后面进了廖文元的房间,正看见云衣卫们在房间内仔细搜查。
片刻过后,领队的小旗走了过来,拱手道:“禀大人,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物。”
在此同时,楚砚细细观察赵志远的表现,没有瞧出丝毫破绽。真不知他是一无所知原属无辜还是久经沧海老奸巨猾。
两人退了出来,与刘协说明了情况,刘协恰到好处地皱了皱眉,梳理整齐的胡子微微颤动,转身向围守驿馆的衙役问道:“这两天可有什么奇怪之事?”
那衙役连忙道:“秉阁老,昨夜按察司的韩大人路过时也曾看到黑衣人进入,与小的们一番搜查,也是一无所获。”
刘协嘴中嘀咕到:“韩大人?”一旁赵志远连忙补充道:“应当是下官的下属佥事韩越。”
刘协点点头,复又问道:“你可知道此事?”
赵志远连忙道:“下官今日一早便接到禀报赶来驿馆,并没有见过韩越。”
楚砚见赵志远神色不像作伪,心中纳闷,难道赵志远真的与这韩越并不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