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虽已不再下,但路上泥泞还没干,踩在也很滑。
女孩子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天气。
这样的天气不但路难走,最主要的是路上的泥泞会弄脏她们身上漂亮的衣服。
白惊鸿对这些却毫不在意,她的步子轻快,不时的还要蹦跳两下,泥浆溅在衣服上她也不在乎。偶尔出现一只蝴蝶,她也会露出调皮的一面,轻手轻脚的靠近,然后一下子将蝴蝶捉住,看着惊慌不已,拼命挣扎的蝴蝶,又将它轻轻地放飞。
她还年轻,对生活充满了热爱,只有当她手中握有孔雀神针的时候,才会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让人闻名胆寒的夏侯金鹏。
金铃破跟在她身后,当她捉蝴蝶的时候,也在一旁微笑看着不出声,生怕惊动了正在翩翩飞舞的蝴蝶。
他们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极端,一个好动,一个极静。
曾几何时,自己也曾经对什么都充满了兴趣,整天都不想停下来,那怕是一刻也不愿意。
也许这些早已不属自己,而是属于白惊鸿这样的年轻女孩子,想到这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金铃破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白惊鸿当然看到了,之所以她一直都故意做出一副高兴开心的样子,就是希望金铃破的心情能够愉快一点。
金铃破看到自己高兴的样子非但没有高兴起来,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是怎么啦?
白惊鸿问道:“你为什么叹气?心中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金铃破道:“我只是在感叹,为什么年轻人身上总有一股用不完的精力。”
白惊鸿瞪大双眼,道:“你说什么?年轻人身上总有用不完的精力,难道你已经没有了?”
金铃破道:“当然没有,因为我早已不再是年轻人,又怎么会有用不完的精力。”
白惊鸿笑着道:“你是说现在的你已经是老人了?”
金铃破道:“老人虽还谈不上,但不再年轻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白惊鸿道:“你是不是有现在马上就隐退江湖,然后再去过无忧无虑闲云野鹤般的日子的想法。”
金铃破道:“我曾经过了十年无忧无虑闲云野鹤般的日子,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可是时间一长才发现,原来我并不喜欢那样的生活,也可以说是放不下现在的生活。”
白惊鸿道:“为什么会是这样?不是说所有成名人物都喜欢过闲云野鹤般的日子吗?”
金铃破笑了笑,道:“真正功成名就想过闲云野鹤般的日子的人,只是极少数的几个人才会心甘情愿的去过那种日子。大多数人即使过上了那样的生活,也不是他们心甘情愿的,但又不得不去过那样的生活。”
白惊鸿道:“为什么自己不愿意,还要去过那样的生活?”
金铃破道:“比如说独孤残剑,这么多年他不在江湖中走动,难道真的是已经厌倦了江湖生涯吗?”轻摇了摇头,道:“不,他没有厌倦江湖生活,如果不是因为身体有病,这样的日子他一天都不愿意过。”
白惊鸿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大多数人都是被逼迫着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金铃破道:“为什么江湖中的风云人物,大多是年轻人和中年人,而老一辈的人寥寥无几。”
白惊鸿不知道,只能摇头。
金铃破道:“人到了一定的年纪,不但体力会下降,行动也会迟缓,反应也要比年轻的时候慢上许多,就连精力都要下降许多。”
白惊鸿道:“所以,你觉得如今的你和我走在一起,就像是一个老头子和一个小姑娘走在一起,是不是这个意思?”
金铃破默认。
白惊鸿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了,就是想要说我和你已经不是一代人了,你为什么非要和我划分的这么清楚呢?”
金铃破道:“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白惊鸿道:“哦,那就是说你我年纪相当,这样最好不过了,我也觉得我们走在一起很相配也很合适。”
金铃破苦笑着道:“你还是按照先前的意思理解好了。”
白惊鸿撇嘴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金铃破道:“你不可怕,是我怕再害了你。”
白惊鸿道:“我知道你怕什么,这么多年来你心里一直只有她,连自己都以为这辈子心里不会再有别人了。不愿意承认自己内心的想法,只因为觉得心里要是有了别人就是对不起她。我说的……”
金铃破忽然拉住她的手,白惊鸿忽然觉得心里甜甜的,心跳也加快了,脸上也有些发烫。斜着眼去看金铃破,才发现金铃破根本没有看他,而是神情凝重的看向前方,一双明锐的眼睛,正看着前方的一个路人出神。
一条人影出现在前方的道路上,距离太远看不清相貌。
这个人一身青色的衣服,空着一双手,腰间别了一柄没有剑鞘的剑。他正在路上不疾不徐的赶着路,走路的时候双肩几乎没有晃动过,步子跨的虽不急,但速度却并不慢,因为他的每一步都跨的挺大。脚步既不轻也不重,但又极有规律,每一步跨出的距离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走路的时候他的眼睛并没有盯着脚下,可是每一步却踩得极稳。
金铃破道:“这人是谁?怎么以前没有听说过有这么样一个人。”
这人渐渐走近,金铃破才看清他的相貌,原来只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脸上全无表情,仿佛戴着一张厚厚的面具。脸色白里透着青,也不知是不是衣服映衬的。一张嘴紧抿着,让人不愿靠近。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珠直视前方,里面没有一丝情感与波动,如果不是看见金铃破他们的时候瞳孔微微一缩,也许有人会认为他原本就是一个瞎子,因为他的眼珠居然是不动的。
那人走到金铃破面前三丈远的地方,脚步才停了下来,用一双冷漠无情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金铃破与白惊鸿。
金铃破淡淡的看着他,发现这个人不但冷漠,而且冷静,有人挡住了路,他既不生气也不着急。
这是一条小道,宽不及两尺,一个人走过固然没有问题,但要是两个人对面走过,就必须要有一个人侧身避让才能通过。
青面年轻人忽然抬起脚步,一步步向金铃破走过去。
三丈的距离本不远,可是青面年轻人每跨出一步,金铃破就感觉压力越来越重。
青面年轻人每一步跨出的距离还是那么远,再跨一步鼻子就会碰到金铃破的鼻子,可是他连一点避让的意思都没有。
金铃破忽然一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道:“你先请。”
青面年轻人在堪堪碰到金铃破的一刹那,忽然一个侧身,“嗖”的一下和金铃破擦身而过,眨眼间,两人的距离又是三丈。
青面年轻人再次停住脚步,转身回头,道:“你就是金铃破?”
金铃破回头道:“正是在下,不知阁下是?”
青面年轻人道:“炼狱门骆青勝。”
金铃破道:“阁下好身手。”
骆青勝道:“你也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真正的对手。”
金铃破道:“你是为了我而来的?”
骆青勝道:“只不过是碰巧路过,听说花二娘与饶舒城在金苑丧了命,特意过来一睹金少爷的风采。”
金铃破道:“就只是想过来看看,难道不想顺带替花二娘她们报仇?”
骆青勝道:“要提她们报仇的机会多的是,我并不着急,相信那一天不会等的太久。”
看着骆青勝逐渐远去的背影,金铃破久久不说话。
骆青勝走的时候,特意看了金铃破一眼,这一眼让人久久无法忘记。无论是谁被那双眼睛看一眼都会很不舒服,心里会觉得很闷,让人有喘不过气的感觉。
金铃破从来没有在别人的眼中看到过这种感觉,他的眼睛比野兽更可怕。无论是什么样的眼睛,都是活的,会动的,只有骆青勝的眼睛,几乎完全和死人一模一样,没有情感,欲望,他的眼睛里只有一股冷意,让人心里发寒的冷意。
白惊鸿也注意到了这些,现在她正在紧盯着金铃破,正在心里将骆青勝和金铃破作比较。
金铃破的眼睛和骆青勝完全不同,他的眼睛里有太多的东西。目光深邃而明亮,里面有用不完的智慧,还有思念与忧愁,那是因为苇懿。有厌倦与满不在乎,这世上好似已没有什么事能放在他心上。有坚定与锐利,所以他才有一颗正直勇敢的心。眼角淡淡的皱纹让他不禁没有显出老态,反而看起来有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这种人往往会给人更多地安全感,也让人更容易放松心情与他交往。
金铃破看着正在发呆的白惊鸿,在她的眼中看到的是爱慕,欣赏,道:“我们说说骆青勝怎么样?”
白惊鸿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脸上微微一红,道:“好,好啊。”
金铃破道:“未曾听说过炼狱门有骆青勝这样一号人物,”
白惊鸿道:“也许这是炼狱门新近招募的高手,像高蒙他们也不是最近才出现的吗。”
金铃破道:“最近怎么出现这么多高手,像沈青狂,邓不愁,秦江他们还都是大家知道的,可是像高蒙,骆青勝他们就像是忽然一下子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