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哭闹不停,他已经等不及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吃到烧饼,趁着买烧饼的一个不注意,抓起一个烧饼就跑,跑的方向正好是铁猛的方向。
卖烧饼赶紧去追,买烧饼的妇人有几个跟在他后面起哄凑热闹。
小孩子手里拿着烧饼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跑到铁猛的身后去了。
卖烧饼的即气又急,跑到铁猛身边的时候被脚下的青石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倒了下去,铁猛连忙伸手去扶。
忽然,原本要跌倒卖烧饼的胳膊紧紧地将铁猛的手夹住,另一只手在铁猛的手腕上一点。
铁猛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想要缩手已来不及了,卖烧饼的点穴之准,手法之快,已臻一流,别说半边身子已经酸软,就算没有被点中穴道,也只能和他打个旗鼓相当。
看着脸色都已经变了的铁猛,卖烧饼的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问道:“你不认得我了?”
铁猛仔细打量眼前这个人,依稀觉得有点熟悉,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卖烧饼的忽然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人在笑的时候都是高兴的,可是他的笑声之中的悲怆之意却越来越浓。
忽然他竟然真的哭了起来,哭的昏天暗地,哭的天地同悲,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让旁人看见几乎都忍不住想掉泪。
本该悲伤的人看着本来应该高兴的人哭的伤心欲绝,铁猛自己反而惊诧不已,忽然他想起了一个人,难道这个卖烧饼的真是他?
铁猛试探着问道:“你是司徒安逸?”
卖烧饼的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抬起头瞪着铁猛,咬牙道:“你总算认出了我是谁。”
铁猛还不敢相信,又问道:“你真是安逸公子司徒安逸?”
安逸公子司徒安逸,苏州第一巨富司徒腾的独子。司徒腾不但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还练成了一身不错的武功。司徒安逸没有继承父亲的经商天赋,其豪爽的江湖性格倒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家有巨财,为人豪爽,喜好结交朋友,因此江湖中人送给他一个安逸公子的绰号。
十年前司徒腾忽然在家中被人杀死,杀死司徒腾的正是安逸公子的结义兄弟怒金刚的铁猛。
为了报杀父之仇,司徒安逸花光了家产,可是却没有得到铁猛的任何消息,他好像忽然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司徒安逸不能原谅自己,于是扮成小贩四处流浪,希望有朝一日苍天开眼,能让他遇到怒金刚铁猛。
司徒安逸道:“你没有想到曾经英俊潇洒的安逸公子司徒安逸,如今像一条狗一样,满身油污,走街串巷卖烧饼吧。”
面对曾经的兄弟和好朋友,铁猛黯然无语,他还能说什么?他已无话可说只能默默地跟在司徒安逸身后向前走。
司徒安逸带着铁猛来到一座小山前,小山的脚下是一间小小的木屋,在这寒冬之中,显得更加孤零零的。屋檐下挂着一根根长长的冰柱,犹如一支支倒垂的利剑。寒风从木板缝隙间吹进去,刮在身上犹如刀割,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地方,谁要是在里面呆上一个时辰,恐怕就要被活活的冻死。
这间不能住人的小木屋,正是司徒安逸的住处。
屋内很简陋也很冷清,唯一的一张桌子上面摆着香案,香案前供着一个牌位:先父司徒腾之灵位。
司徒安逸跪在灵位前,低着头久久不语,在这种严寒的天气里,跪了两个时辰动也没动,若不是口间不时喷出一股雾气,还以为是个死人。
司徒安逸呼出的雾气长短不一,显见心中极不平静。
良久,司徒安逸站起来,道:“你没有想到我会住在这样一个地方吧?”
自己又解释道:“你杀死我的父亲,我还有什么资格让自己住的舒服。我怕自己过的太舒服会忘了这不共戴天之仇!”
铁猛紧紧地闭着嘴一言不发。
一个跛腿的汉子走了进来,四十来岁的年纪,头发却已经完全白了,一条长长的刀疤从眼角到腮边,脸色焦急,一进屋就大喊:“老三,我……”忽然看到瘫倒在地的铁猛,道:“你……”
司徒安逸道:“大哥,有什么事?”
跛腿汉子道:“本来想和你说这忘恩负义的东西的事,没想到你已经把他抓来了。”
司徒安逸道:“这正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跛腿汉子道:“你是怎么抓到他的?”
司徒安逸道:“我只不过是在他面前摔了一跤,他伸手来扶我,就被抓住了。”
跛腿汉子道:“你是怎么知道他的行踪的?”
司徒安逸道:“十年前花的五万两银子,今天才得到消息。”
跛腿汉子道:“原来是鹰楼。”
司徒安逸道:“鹰楼的人说他和金铃破一起入了关,我还不相信,跟着他们提供的消息寻过去,还真是他,于是赶紧让你们过来帮忙,我一个人可对付不了他和金铃破。”
跛腿汉子道:“他既然和金铃破在一起,你又是怎么将他擒住的?”
司徒安逸道:“也是该当他要落在我的手中,今天他一个人出来买吃的早点,正好就是我卖烧饼的地方,一个调皮的孩子抓了一个烧饼就跑,当然我要去追,走到他面前故意摔了一跤,他当然要伸手来扶我,于是我乘机点住了他的穴道。”
跛腿汉子仰天长叹,道:“这真是苍天开眼啊!”
司徒安逸悲怆道:“这正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本来他要是一直和金铃破在一起,我们拿他还真没有办法。”
屋外一个声音忽然道:“不对,即使他一直和金铃破在一起,也一样逃不掉。”
说话间两个人走了进来,进来的是一个三十来岁浑身英气的青年人和一个下颚很宽,额头却很窄的人。
司徒安逸道:“甄奇,你身后的这位是?”
甄奇道:“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一剑镇河东皮博皮三爷。”
司徒安逸道:“原来这为就是皮三爷,久仰久仰!”
皮博道:“安逸公子说的不对,就算有金铃破在他身边,也一样无法保全他。”
司徒安逸道:“此话怎讲?”
皮博道:“天下最大的还是一个理字,今天就算你没有将他擒住,我也准备带你们去金苑找天下武林中人来还你们一个公道,我就不信就凭他金铃破一个人敢和天下人作对。皮某这辈子最见不得那种持强凌弱的事,遇到这种事,即使是拼了老命也要替你们讨回一个公道!”
皮博的相貌虽然有些可笑,可是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脸正气,让司徒安逸心中敬佩不已,暗道:“果然不愧是成名多年的英雄,处事让人不服都不行。”
甄奇道:“这次我们来,本以为会有一番恶斗,路上遇到一个后起之秀,听说了三哥的事,也要前来帮忙。”
司徒安逸道:“他人在哪里,还不快为我引见引见。”
甄奇道:“他就在屋外。”
司徒安逸顺着甄奇的手看出去,只见一个年轻人站在风雪之中,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衫,但是他的腰杆挺得比标枪还要直。
这个年轻人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倒在地上的铁猛,一言不发。
铁猛也看见了这个年轻人,他正是入关遇到的南门荣祖,他怎么会在这里?
南门荣祖进的屋来,站在一旁闭口不言。
司徒安逸看了看甄奇。
甄奇道:“这位朋友不爱说话。”
司徒安逸道:“原来如此。”顿了一下又道:“今天当着皮三爷和这位朋友的面,我们将这件事了结了。”
铁猛低着头不说话。
司徒安逸道:“你虽然不说话,但是我们会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好让大家知道我们并没有滥杀无辜。”
甄奇道:“我们苏州四杰什么时候有滥杀无辜过。”
跛腿汉子道:“什么苏州四杰!”
司徒安逸道:“哦,对,十年前,先父死的那一夜,苏州四杰就没有了。”
“铁猛,人称玉郎君的郎俊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你没有想到吧?就是为了寻找你,这十年来他日夜无法安睡,短短十年的时间变得别人都已认不出他就是玉郎君。”
司徒安逸又道:“十年前,玉郎君郎俊,怒金刚铁猛,我还有甄奇一起结拜,人称苏州四杰。”
皮博道:“苏州四杰,武功高强,为人侠义,好打抱不平这些事谁人不知!”
司徒安逸道:“皮三爷过誉了,我们的武功都是些三脚猫功夫,这点我们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为人侠义,好打抱不平不敢说,但是却从未做过一件见不得人的事。”
铁猛还是不说话,似乎已知道今天在劫难逃,也就不想再多费口舌。
司徒安逸咬牙,指着铁猛道:“十年前的一天,你杀死先父司徒腾,这事我可有说错?”
铁猛点头道:“司徒腾的确是我杀的。”
司徒安逸道:“杀人之后你还劫走了司徒家全部的家产,可有此事?”
铁猛忽然惨笑道:“不用多问了,都是我做的。”
皮博道:“做出如此不仁不义之事,真是死有余辜!”
司徒安逸道:“我今日杀你,想必你不会有异议。”
铁猛当然没有异议,他已经又将头低下,默默等待死亡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