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破道:“你过了二十年这样的日子,身体的宽度还没有超过五尺,真是不容易。”
七巧童子对金铃破的讽刺犹若未闻,又道:“她对我这么狠毒,我也不会让她好过,现在她不是已经死了,而我却仍然好好地活着。”
金铃破道:“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七巧童子道:“鬼才知道,我若是知道又怎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金铃破道:“你总以为女人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你玩腻了就将她们弃之不顾,大多数女人也都是选择躲在角落里偷偷哭泣。可是你忘了不是每个女人都会甘心自己被抛弃,田咪咪就是不愿被人抛弃的女人之一,她的武功恰好又比你高。你能有今天的下场,只因为你太不把别人的感受放在心上。即使当年你没有遇到田咪咪,以后也会遇到张咪咪李咪咪。”
七巧童子道:“没想到你竟然很了解女人的心理。”
金铃破苦笑道:“女人的心理鬼才能了解,我若真是了解,今天怎么会在这里!”
七巧童子道:“你想要知道的事都已经知道了,现在死去应该不会有什么遗憾。”
金铃破道:“现在我当然不会有遗憾。”
七巧童子拍手道:“那就太好了,你总算没有让我坏了自己的规矩……”
忽然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一直在金铃破手上的金铃已经不见了,而是嵌在他的太阳穴上。
金铃破不是已经不能动了吗,为什么还可以杀人,他想不通,死也想不通,他瞪着双眼,想要知道为什么。
金铃破也没有让他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解释道:“我虽已中毒,但我还有最后一击之力。还有就是今天我并不会死,当然也不会有遗憾。”
七巧童子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下毒的人身上一般都会有解药的,七巧童子身上果然也有,只不过只有一颗,现在中毒的还有南门荣祖。
金铃破苦笑,道:“看来我们真的没有缘分做朋友,只做了一天的朋友,我们就要永远的分别了。”
院子里有几匹马,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马,金铃破解下一匹马,迅速的往来的路上赶去,马蹄声渐渐已经听不见。
南门荣祖摇了摇头,活动了一下已经冻僵了的身体,地上东倒西歪的躺着几具尸体,有他认识的蒋肃、陆地双仙、黑白无常,还有几个人是谁?难道是自己晕过去的时候才来的,可是金铃破为什么也不见了,他去了哪里?
金铃破没有赶到马车旁,走到半路他就倒下了。
骏马已经跑远。
金铃破将金铃拿出来抚摸,他的手已经开始不听使唤,连金铃都已拿不稳,叮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想要用手去捡起来,人也倒在雪地上,不过总算抓住了金铃,喃喃道:“金铃破,你早就是该死的人……”
眼前忽然出现一个丽人,淡淡的柳眉,大大的双眼,小巧玲珑的鼻子上面有皱纹,正张着嘴对着他微笑。
金铃破低声道:“苇懿……苇懿,我总算又看到你了……”
天色昏暗,乌云也飘了过来,刚才还高高挂在头顶的日头似乎也不愿见到这凄惨的一幕,悄悄地躲了起来。
苇懿不会听到他的呼喊声,有人听到了。
虬髯大汉背负着金铃破在雪地里狂奔,他要赶到五十里外的小河镇。
“找到小河镇上的童二先生,或许我还有一线生机。”这是金铃破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虬髯大汉用尽全力向前赶,这样的天气里,汗水居然湿透了全身,又迅速的开始结成冰,迎面吹来的寒风,如刀般割的身上,可是他不在乎,只知道一定要在两个时辰内赶到小河镇。
在雪地里两个时辰要赶五十里,就是空着手也不可能,何况还背着一个人,虬髯大汉硬是只用了一个半时辰就走完了这五十里地,到了镇上的时候,几乎已经累得虚脱了。
虬髯大汉找到一个看起来见多识广的老人,问道:“老人家可知道童二先生的住处在那里?”
老人道:“童二先生?从来没有听说过。”
虬髯大汉不死心,又问:“这镇上可有姓童的人家?”
老人白眼一翻,道:“我在这镇上住了几十年,别说姓童的人家,连姓童的人都没有。”
虬髯大汉一屁股坐在雪地里,这个怎么也累不到的铁汉子竟然被一句话打倒在地上。
见虬髯大汉这么着急,本还在为他的无礼而生气的老人关心的问道:“你找那什么童二先生有什么事?我在这镇上住了几十年,也许我能帮到你。”
虬髯大汉泄气道:“有人中毒了,找他救命。”
老人吃惊道:“啊,又人中毒了,这镇上只有一个兽医,平时镇上有钱人生病都要到百里之外的县城去抓药。”
虬髯大汉用失望的双眼看着金铃破,道:“少爷,这可怎么办?”
金铃破道:“你也不用伤心,一个人早迟都会死的,我只不过是早死了几天而已。”
虬髯大汉道:“少爷,在关外我们本来过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回来?”
金铃破不说话,将双眼紧急闭上。
虬髯大汉道:“少爷本是人中龙凤,可是为什么偏偏在这件事上面看不开。”
金铃破叹气道:“到了现在,看不看得开又有什么不同。”
虬髯大汉道:“我就算找遍整个镇子也要把童二先生找出来。”
金铃破道:“你就算把整个镇子翻过来也找不到童二先生,老人已经说了,这镇上连姓童的人都没有。你还是给我找个可以喝酒的地方,让我快乐的死去。这些年你已经为我做了太多,我很感激你,但是现在我是真累了,只想好好的休息。”
虬髯大汉还想说什么,看到金铃破苍白的脸,什么也没再说。
镇上当然有酒铺,虽没有大城市的酒楼豪华,这里却比酒楼里面的服务更齐全。大酒楼里有的这里全有,大酒楼里面没有的这里也有,连陪酒的女人都有。
这是一座集酒楼、饭铺,妓院、客栈于一身的酒铺,这里的每一样生意都不是太好,于是镇上的大户钱大富就将这些生意做在了一起,原本每一样都赚不了的钱的生意加在一起,居然让钱大富家里的钱越来越多。
虬髯大汉背着金铃破来到这酒铺,要了几坛这里最好的酒。
金铃破身上穿的裘皮,这里的姑娘就算没有穿过,也看得出来是最好的皮革,于是最好看的两个姑娘赶紧过去,往桌上的酒碗里倒酒。
虬髯大汉看着她们将酒倒完,方才道:“我们的酒不用倒。”
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姑娘奇怪道:“你们要这么多酒不是用来喝的?”
虬髯大汉道:“我们这样喝。”抓起一坛酒,一口气喝下半坛。
姑娘又道:“你可真是英雄好汉,连喝酒都与众不同!”
虬髯大汉道:“我们只想静静的喝酒,不需要人来陪。”
姑娘道:“难道英雄舍不得请我们喝两碗?”
虬髯大汉道:“想要坐在这里喝酒,就要和我们一样。”
姑娘脸上的酒窝不见了,她虽然酒量不错,但是最多也就能喝半坛,看着虬髯大汉却再也笑不来,脸上的酒窝也不见了,带着满脸的失望离开。
金铃破道:“你不该对她们这样的,其实她们也都是苦命的人。”
即使自己都快要死了,他心中还在想着别人。
虬髯大汉双眼中已有泪花泛起,道:“我知道,所以并没有动手让她们离开。”他不愿让金铃破看见自己眼中的泪花,拿起一坛酒,道:“少爷,我给你倒酒。”
金铃破道:“刚才你说了我们喝酒不用碗。”
虬髯大汉大笑道:“少爷喝酒当然不用碗,今天少爷喝多少我就喝多少。”他虽在笑,可是声音却有点颤抖。
金铃破问道:“你已有多久没有喝过酒?”
虬髯大汉道:“十年三个月又十一天。”
金铃破大笑道:“今日能让你破戒饮酒,此生无悔矣!”
别人见他们二人说话如此大声,都转过头去看,却见刚才还在大声说话大声笑的金铃破竟然气喘不已。
“原来是一个快要死了的酒鬼。”
两人就这样喝酒,你一口我一口,很快两坛酒就见底,“砰”酒坛落在了地上,金铃破竟已连一只酒坛都拿不稳。
虬髯大汉又将酒倒在碗里,倒一碗金铃破喝一碗,很快又是两坛酒下了肚,可是两人的肚子亦不见鼓起来,也不知道这两坛酒喝到那里去了。
虬髯大汉忽然伏在桌上嚎啕大哭,本来威武高大的汉子,居然哭得像小孩。
客栈里的人都吃惊的看着他们。
原来这两个人,一个有病,一个竟然是疯子。
金铃破端起一碗酒,刚刚端起来就掉在了桌子上,他已连酒碗都端不起来,道“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你不该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