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母细细讲述道:
“前一阵子,你爸的煤矿透水塌方,虽然没有构成大的事故,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遇上煤矿整合县里所有的小煤矿全都关闭,明令禁止开采,这事儿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爸他也顶着风开采,结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有心人把这事捅到了县委办公室。”
“你爸历来不服人,早些年就得罪了陈副县长,可谁能想到陈副县长去年坐上了县长的座子呀,之后处处刁难你爸爸。这不,煤矿出事了,不偏不倚就落在她的手中了,也怪你爸他命不好!尽管没有发生矿难,可这毕竟是顶风作案,开罪下来,也够受的。去年你爸承包一项建筑工程,前不久大楼框架全都建起来,进入了装修期,可是陈副县长,哦不,应该是现在的陈县长,她亲自到工地阻挠,说是大楼不符合城市规划,影响市容市貌,而且说是早先这里已经被划为绿化面积。当初怎么不说是公家规划了啊?哎,后来陈县长拿出城市规划草案出来,要求拆除。你爸他没办法,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把房子拆了,政府只补偿一点土地征用费。里外里,你爸他陪了不下五百万。”
“老话说得好,祸不单行,就连老天也不作美,这两年雨水条件不好,大棚养殖的食用仙人掌全都死了,投资出去的钱,全都打了水漂。就在前两个月,你爸包的山上,眼看着那些树能卖钱了,可是一场天外飞来的大火,将所有树木付之一炬。很明显这是一起故意纵火案,警察部门着手此案,无果而终。”
“你们应该也知道,前两年你们爸玩股票,把钱都套在里面了。你爸单位出了两百万的漏洞,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哎!”
晓宇此时终于明白老爸为什么那么平静,终于明白在家的时候老妈为什么那么忧愁,一切都是缘于对这个家的爱。
老爸用无言诠释父爱,他用自己的双肩承担起整个世界的重量,用人生经验为孩子铺路,为孩子扫清障碍,却不支言一声辛苦。兄弟二人在外潇洒自在,也无人知晓家中父亲却在承受着堪比泰山的压力。
晓宇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一直以来与老爸争吵,后悔一直任性妄为,发觉自己是有史以来最大的混蛋,此时的他恨自己甚于母亲口中所提到的陈县长和纵火犯。
“孩子,你爸说,这事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是有人要治他!”
两个儿子沉默不语,莫母继续说:“现在的人都很现实,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没有利益他不会去做一件事。”
晓宇说:“妈,我想来想去,吴会计状告我爸对他有什么好处?于情于理他都没有检举我爸的动机呀。”
“咱们这几年生活条件好了,在别人眼里,一个普通的科级干部每年能挣多少钱呀,又是修房又是包工程,别人会怎么想?哎,这也是造孽呀。”
陈洁说:“这么说这个吴会计就是在以怨报德了,这人真邪恶。”
杨宏宇说:“两百万,我爸他还不至于打那两百万的主意,我看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听哥哥这么无心一说,晓宇也觉得有几分在理:“嗯,我觉得有可能。妈,除了那个陈县长,爸还有没有得罪什么宵小之辈?”
“你爸前些年没有少得罪人,哎,这都是他这幅脾气惹下的祸根呀!”莫母叹道。
晓宇猜测:“会不会是吴会计造假账,诬害我爸?”
陈洁否定道:“不可能,就算他是一个会计,恐怕也没有这个能力,造假账,除非他想坐牢。”
“可两百万也不会插上翅膀飞了呀!”晓宇坚信老爸没有贪污公款。
杨宏宇思索一阵,反问:“如果老爸倒台,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晓宇脱口而出:“李淑!”
兄弟二人惊异的对视着,莫母看着两个儿子猜测纷纭,心中涌起莫名的伤感。
晓宇口中的李淑,名叫李四德,现年四十五岁,工商局的副局长,也是下一任局长的内定人选。李四德与晓宇的父亲莫钱早年在乡下相识,称兄道弟关系甚好亲同手足,这些年在一个单位共事,更是来往甚密,单位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二人都是有商有量,走在那儿吃喝玩乐都在一起。
两人最大的交集莫过于当初李四德母亲大病需要手术,而手术费用高达数万元,这叫靠着工资生活的李四德难以应付,得知此事后,莫钱毫不犹豫拿出钱来为李四德母亲治病,李四德犹豫再三,莫钱说了一句让李四德至今仍旧倍加感动的话:“你我堪比手足,你妈就是我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给老人家治病要紧!”
回想起逢年过节必来家里做客的李淑,晓宇心里失望而又空落,他多么不希望是他在背后搞鬼。基于现在只是凭空猜测,不足为据,可是莫母心中却是十分清楚,莫父出事的期间,前前后后李四德自始至终都为登门一次!
小城的山,既不高耸,也不峻奇,看上去敦敦厚厚朴实无华,令人心里感觉特别踏实。群山就像小城的守护神一样,伫立在小城的四周,用天神般肃杀的眼神警示一切外来的不速之客。
小城就这样静默的躺在山的怀抱中,安然的孕育着一代又一代的子孙,看着他们奔赴世界各地,奔赴似景前程。
璀璨的灯火,照亮小城今朝的繁荣,过往的昔日静静的淌在历史的长河中,那轮千古名曰犹如神灵澄明的眼睛,一东西一切的目光注视着小城历史的变迁,岁月的更迭和世事的沧桑。
现代化工业的脚步越加迅速,小城丰富的煤炭资源得以勘测,勾起人性深处最为邪恶的欲望与贪婪,花样迭出的机械设备一批又一批流进小城的山间,自此,机器的轰鸣声与漫天飞舞的煤末充斥着天地之间。
原本透着古朴的群山,在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摧残之后,开始衰老,筋疲力尽的身躯背负着千疮百孔的伤痕。无数的外来客闻讯赶来,涌进小城,美其名曰投资建设,用些些名为人民币的纸片挖走了山的脊梁,换取数十倍数百倍数千倍甚至更多的人民币。小城的山,更加羸弱,弱不禁风。
小城的繁荣是以自己的神明为代价!然而在人们眼里,它就是摇钱树,是发财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