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上了朝,又匆匆下了朝。
奉清马不停蹄地奔到太后的寝宫,他也想到了,太后不会就想把这件事这么轻易地就抹掉了吧?
这太狠了……这太狠了……
“儿臣给母后请安!”奉清直冲太后寝宫内殿的时候,太后就坐在厅子里喝茶,好像是早就准备好奉清要来。
太后一向端庄,慢慢地嗔一口茶,再慢慢地把茶杯递给随侍:“乖皇儿,起来说话。”
“母后。关于柔妃的死因……。”奉清本来是很想强硬地,大声地,质问太后。但是一见她这种阵仗,就忽然不敢轻举妄动。
千万不要抹掉……千万不要抹掉……,奉清紧张的在心中默默祈祷,事关人命,绝对不能草草了事……但是除了祈祷,他还能干嘛?
“太仆寺回报……柔妃,确实死于剧毒。”太后说得相当镇定。
奉清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终于松了下来,这似乎是他想要的结果,但是好像又高兴不起来。凤家完全可以抹杀掉柔妃的死因,就说她衰竭而死好了。现在,却承认了柔妃的死因,也就是允许了奉清的“彻查”……又玩什么花样。
“皇儿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召集嫔妃们好好调查?”太后现在反倒是催促起奉清调查。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挖了个大坑,跟你说,坑就在这啊,你跳啊。
“怎么?不敢去?”奉清犹豫的反应已然在太后意料之中“哀家陪你去,而且,还要给你带个帮手。”
“什么帮手?”奉清问。
“皇家要案一向是宗正寺负责审理,哀家说过,凡事都要按照礼法章程,既然皇上要彻查柔妃一案,宗正又怎能不在场呢?我已经派人去请宗正卿,跟哀家来吧。”
很轻松地说两句话,很随意的带一个人,这查案一事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太后在操控局面。
“去请各宫嫔妃,到飞霄殿。”皇后吩咐随侍,抬眼看着皇上,心中充满了控制全局的快感。
接到消息后,锦织又惊又喜,惊的本以为太后要抑制这欲起的风浪,但事实上太后竟然在这里推波助澜,不简单。喜的是,不简单所以才有意思,不怕你是高手,就怕你不玩。
虽然锦织是准备积极应战,但是一到飞霄大殿,锦织又谨小慎微起来。段慈竟然坐在殿内,特意请来宗正寺卿,难道是太后是针对锦织?
“陛下。不是要彻查么?那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还柔妃一个公道吧。”太后坐下后,竟开始催促皇帝。
奉清一咬牙,站了起来:“是,母后。”
“端妃,把证物拿上来。”奉清让巫瑶给他的,是当日柔妃喝的落胎药的残渣。
端妃将一包药渣递上,奉清接过,道:“这包,是昨日太后赐给柔妃的药的药渣。经过鉴定,这包药里确实有毒。”
皇后闻此偷瞄一眼敬妃,她目光一闪,但是并没有大变化。
奉清接着说:“柔妃第一次毒发后,端妃及时请到太医为柔妃救治,暂时保住了性命。没想到柔妃还是没能都过这一劫,年纪轻轻,香消玉损,寡人甚是哀伤。”
这时太后接了话:“柔妃之死确实令人惋惜,没想到哀家竟然好心办坏事。皇儿啊,难道你是想说,是哀家毒死柔妃了?”
太后想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么?奉清早就料到她会这样,太后就算下毒也不可能受到惩罚,但是凤家必须有人给柔妃偿命。
“当然不是。”奉清转身对着太后说,“母后一向宅心仁厚,怎么会去毒害一个的嫔妃。儿臣是觉得一定是有人想借母后赐药一事,趁机对柔妃下毒,借母后的名义庇佑自己。”
“哦!”太后刻意拉长尾音,“皇儿你说说看。”
敬妃终于脸色暗了下来,太后姑妈竟然让奉清说,这是什么意思,不,她不会不管她的侄女儿的。
“这个毒害柔妃的人不仅想拖累母后,而且斩草除根做的很快。今晨,当寡人决定彻查之后,寡人就命端妃带人去太医院找昨日负责为柔妃医治的吴太医,每一碗端给柔妃的药,吴太医都应该在煎药时守在一旁监督。寡人想,他一定知道什么。谁知……”奉清忽然停了下来,把话交给了巫瑶,“端妃,你来说。”
“是,陛下。”巫瑶起身“臣妾是和宗正寺的执事一道去的太医院,等我们到的时候,发现吴太医已死。”
巫瑶语出,坐下不禁有唏嘘碎声。
“而且,吴太医是被人割破咽喉而死,一刀毙命。”巫瑶说话又对太后行了个礼,“昨日,臣妾蒙太后娘娘教诲,谨记宫中入殓葬丧等事宜一定要按程序请太仆寺负责。所以臣妾请太仆寺的人为太医验尸后入殓。”
“呵呵。”太后冷笑两声“不错。真是受教的好孩子。端妃继续说啊。”
妆宜在下面不耐烦,这个时候端妃还有心思逞口舌之快,真是搞不懂。不过,要是换做自己,也会逞的。想到这里,妆宜不仔细就有点高兴,看来小心眼的不止自己一个。
敬妃却在那里坐不安定了,开始搅起了帕子,敬妃思前想后觉得事有蹊跷:我确实是在开方子的时候贿赂吴太医,让他下点药。但是吴太医确实不是我杀的,这两天内发生这么多事,自己都应对不暇,是谁有这个速度对吴太医下手?难道是姑妈?可是,姑妈杀吴太医的话,又怎么会处理得这么不干净,还让皇帝找到?
巫瑶继续说:“太仆在为吴太医入殓完毕之后交给臣妾一样东西,说是吴太医死前攥在手心的东西。”说着,巫瑶从袖中拿出一团用手帕包着的东西,“请太后娘娘过目。”
女史将手帕捧到太后面前,众人都紧紧地盯着那个所谓“证物”,女史将手绢打开,里面是一颗宝珠,通透晶莹,闪着幽暗的蓝色光芒。
太后看着明珠,嘴角扯动了一下,与端妃对视,道:“这个不是去年南诏进贡的青璃宝珠么。一共有三颗,哀家记得很清楚,哀家把这三颗珠子送给了哀家的三位侄女儿。”
巫瑶大为意外,这会不会进行得太顺利了,太后竟然把自己下面想说的东西说出来了。
太后甚至主动地怀疑自己的三个侄女儿似地,看看皇后,敬妃,凤修仪,装作吃惊:“难道,毒害柔妃的是她们三个其中之一?”
凤修仪首先站出来,丝毫不慌张,道“太后娘娘,青璃宝珠是您赏赐给臣妾的,臣妾一向珍爱,从不敢让它离身。”语毕,在领口摸了一圈,牵出一根细线,下端拴着的正是另一颗青璃宝珠。
太后看着凤修仪乖巧,露出欣慰的表情点了点头,接着问:“仪君,缘君,你们也把青璃宝珠拿出来,不然,就要成疑犯了。”
皇后和敬妃两人皆面露难色。
锦织恰巧看见皇帝和端妃使了个眼色。顿时明白了一点,难道是这两个人设局陷害凤家人,难怪了,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找到这么重要的证据。可是这个局,好像并不圆满呐。
敬妃不停整理着思绪:贿赂吴太医没错,但是她是直接送的银票而不是青璃珠啊。
皇后欲言又止,侧头看看敬妃,然后为难地说:“臣妾拿不出来。”
奉清激动地上前一步:“真的是你害了颦惜!?”
皇后惊恐地跪下说:“陛下,去年太后赏赐臣妾之后,臣妾看敬妃十分喜爱这宝珠,便把自己的那一颗赠给她。”
“当真!?”奉清怒声问。
皇后花容失色地点点头。
敬妃惊地站了起来:“陛下!臣妾没有害人。”
奉清恨恨地看着她,问她:“皇后确实把青璃宝珠送给你了?”
敬妃承认:“皇后确实赠与臣妾。”
“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奉清声色俱厉。
敬妃在惊恐中不断地看向太后,想从太后那里求救。太后遇上敬妃的眼神,不躲不闪,只是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淡定。
敬妃此刻知道自己已经走投无路,难道太后不想帮她?她快速地回想刚才的一切。柔妃第一次中毒被救活,然后又死了,巫瑶去太医院找太医,太医却死了,死时手上还捏着青璃珠,而这青璃珠却只有她有。
这就像一个链子,终端是她,可是她确实没有给过吴太医青璃珠。巫瑶和皇帝难道是制造假证据拖她下水?
太后这时却提起了段慈,太后说:“皇儿,稍安勿躁。”
“母后!”奉清以为太后想要阻拦为敬妃定罪“证据确凿,母后难道要包庇敬妃?”
“放肆!”太后还是威严却不是怒气的声音,“哀家想听听宗正卿的意见。”
这时,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段慈,段慈道:“回太后娘娘,微臣觉得,宫中宝物,也并非只有赏赐一条道。皇亲们时常会差人往宫里捎东西,也许,青璃珠,也并非只有当年的三颗。”
奉清这下急了,段慈不是锦织的旧部么?如今更是她名义上的父亲,怎么还帮敬妃说起话来了,奉清问段慈:“那你说该怎么办?!?”
“微臣认为,如果敬妃娘娘也想凤修仪主子那样拿出青璃珠,证明她的两颗宝珠并无用于别处,那么贿赂太医的就另有其人。并且此人居心叵测,不仅仅害了柔妃娘娘,还想再事后陷害敬妃娘娘。”段慈沉着地分析着。
锦织听着段慈的推测,在心里并不同意,心想,不对,大漏洞并不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