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国的夏夜,有些热。室外到处都有蝉叫声,是蝉的生命中最旺盛的一段时光。吱吱的声音弄得人心的痒痒的,一点也不平静。
舍胭斋里,皇帝挽起袖子,拎着酒壶往嘴里海灌:“锦织啊!你也来喝一杯。”
“我说过了,你自己喝。”锦织不管已经有些微醉的皇帝,自己坐在镜子前梳头。
“啊~为什么啊?”皇帝有些扫兴,头耷拉在桌子上“这是好酒啊!”然后又往嘴里倒一口酒。
“我不碰任何令人上瘾的东西。”与其承受那种上瘾后无法摆脱的痛苦,还不如根本就不去触碰,这是锦织的原则之一。
“你骗人。”皇帝喝了酒异常的热情,跑到锦织身后勾着她的脖子,从镜子中看着她和自己“你不是碰了我哥哥嘛。”
锦织顺势用手肘杠了一下皇帝的小腹:“胡说什么呢你。”
皇帝奉清吃痛的退了两步,揉揉肚子:“我可没胡说,好多人都喜欢我哥哥。呵呵呵呵~”奉清戳着自己的鼻子“我也蛮喜欢的哥哥的。”
锦织不理他,就是觉得这小子竟然在房间里喝高了,晚上不会乱来吧,要不要拿绳子把他捆起来?
奉清兀自说的可高兴了,说着还喝着,喝着吧还转起圈来,转着圈吧还要说:“你说我哥去哪了呢?”
“铛——”一不注意,奉清撞到了梳妆台上,镜子也撞翻了,幸好锦织平时不施脂粉,不然可要浪费了。
“不能喝还喝这么神。”锦织无奈,只好抓着奉清领口想把他拎到床上,不过她不知道,奉清这一会眼睛里全是星星在哪里晃来晃去。
奉清被锦织拎起来,他和锦织一对眼,就发现锦织的脸在他面前模模糊糊的,还一会正一会倒过来,奉清忍不住伸手想抓锦织的脸:“咦?怎么是倒的?”
一抓没抓到地方,奉清把锦织箍头发的簪子打到了地上,锦织及腰的长发立时散了下拉。
锦织这下来气了,推了奉清胸口一把:“干嘛呐!”
谁知手一松,眼前还在天旋地转的奉清一下没稳住,身子就往前倒。
锦织的第一反应是——躲。
但是,我这里说时迟,那倒时挺快的。奉清虽然瘦,那怎么也是一男人,再加上锦织本来就有一点反应力低下的毛病,只能给奉清当了回垫背。
有了垫背,奉清不仅没跌疼,反而挺舒服,已经热起来的日子,锦织身上却凉凉的。奉清舒服地在锦织身上扭了两下。锦织吃痛地闷哼两声,花了大力气把奉清从自己身上推下去,嘴里念道:“好重……”。
当然,这过程并不容易。
奉清被推得滚了一圈,结果,变成了锦织和奉清两个人并肩躺在地上,一起大喘气。
谁知奉清忽然又一翻身,趴到锦织身上。
锦织给吓了一跳:“你干嘛?”
奉清脸涨得红红的,眼神涣散得不像是他自己的:“呵呵,你说,我代替我哥做皇帝,那我也代替我哥做你相公好不好?”
锦织瞬间冷下了脸,一动不动,浑身变成了一座冰雕,锦织冷冷地说:“让开。”
“不让。”奉清说,然后低下头想去吻锦织。锦织的眼如同蒙上了一层阴翳,没有大动作去反抗,就是转过脸去。
奉清没有吻到锦织,只好看着她的脸。锦织因为太瘦,所以侧脸的轮廓很清晰。眼前的这个女人,冰冷的气质已经深到了骨子里。其实奉清讨厌锦织这样,锦织从事用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单刀直入,刺激别人心脏最敏感的部位。
她不反抗,这样算什么,她就以她的冷漠告诉你。有些东西,就算你得到一时,你也不会得到一世,她就是其中之一。还有奉清的帝位,只不过是凤家赏给他的,什么时候想拿走,凤家就能拿走,都不是属于他自己的。
奉清忽然清醒了,没了所有的兴致。一松劲,倒在地上,本来还冰冰凉的地板,在南方夏季,不一会就捂热了。但是身旁那个叫做段锦织的女人,还是凉凉的,还有奉清自己,似乎有一股寒气在自己燥热的皮囊之下,来回游走,使内里充满着空虚和不安。
锦织与奉清背向而卧。锦织仔细想一想,奉清每次在放纵过后,就会落入无尽的悲伤之中。锦织明白这种生活,她转过身,伸出手,牵着奉清的手,有史以来第一次对奉清这么温柔地说话:“我会帮你的,我真的会帮你的。你哥哥也会帮你的,他让我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他还活着,他要给你希望,他要你等他,他会来的,真的。”
“嗯。”奉清牵着锦织的手,不住地点头答应,过一会儿,又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这些眼泪也许没什么理由,只不过是借了人类最原始的释放方式罢了。
南方的夏夜,锦织和奉清两个人就躺在地上睡了一夜。
夏天天亮的特别早,锦织迎着阳光蒙蒙睁开眼,昨天晚上是锦织进宫以来睡得最好的一夜。锦织伸了个懒腰,揉揉眼,却发现自己在床上。昨天不是睡地板的么?锦织坐起身,发现奉清已经醒了,衣装整齐,站得离床远远的,双手背在身后。两人眼神一交错,奉清惊得竟然一抖。
奉清脸涨得通红,还假装镇定:“我……哦不是……寡人,寡人告诉你!寡人昨天那是喝醉了,寡人不记得昨天的事了!”奉清那声音大的跟宣旨似地,引来门外的女史,隔着门小心的问奉清。
“陛下,昨天还记么?”
锦织看着奉清,真的觉得好笑。奉清看锦织越淡定,他就越紧张,声音也越高:“不!不记!什么都没发生!”
锦织无奈的摇摇头,刚准备下床,忽然听见外面突然爆发出一阵哭声。
奉清也听见,和锦织对看一眼,奉清唤随侍进来:“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女史答“奴婢不知。”
“去看看。”
“是”
奉清不住地紧张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一会儿,女史回来了,见到皇帝,一下跪倒在地上。
见这阵仗,奉清和锦织的心都悬了起来。
“柔妃娘娘……殁了。”
女史语出,在场所有的女史随侍都跪了下来,呜呜地开始哭。
奉清的脑袋如同给重重地砸了一记,眼前眩晕,不自觉往后倒。
“陛下。”锦织外衣还没穿上,就冲上来扶住奉清,“快去甘露宫看看啊!”
被锦织这么一提醒,奉清回过神来,快步冲出了舍胭斋。
锦织看着奉清离开,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锦织吩咐剩下的随侍:“你们五个去通知各宫娘娘。杏儿,赶快帮我拿衣服。”
皇帝是较早赶到甘露宫的人,一接近甘露宫的正殿,就迎面扑来一阵衰亡的气息。大门半开着,随侍奴婢们零零散散地跪着,有的真哭,有的假哭。
奉清深深呼了一口气,确定自己可以冷静地面对接下来的一切之后,才走进内室。青色的帷帐飘动着,轻轻扫过伊人的脸庞,昨天才经历死里逃生的柔妃,还是没能好好地活下来。
房里只有柔妃的亲妹妹颦媚呆滞般地跪在那里。颦媚面如灰土,头发稍显散乱,双眼肿在哪里,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这次,颦媚没有阻止皇帝靠近柔妃,但是皇帝却不敢往前了。
“微臣叩见皇上,呃,请美人主子和皇上现行回避,微臣要为柔妃娘娘行入殓仪式。”
奉清回过神来,退出了房间,颦媚在随侍的搀扶下出了内室,步子摇摇晃晃,轻飘飘的。迎面走来时,颦媚看了一眼皇帝,没有任何情绪,甚至连奉清预想的怨恨的眼神也没有,就像枯了一样。
奉清愣在那里,不知道有多久。还是被端妃一声叫了回来:“陛下。”
“瑶瑶。”
“陛下。”巫瑶担心地挽住奉清的手臂,然后侧过头对东方钦说:“你进去,查查柔妃的死因,别让人抢先动了手脚。”
“陛下,你没事吧。”薛晚晚也到了,凑上来问奉清。
奉清循着薛晚晚的声音回头,锦织也站在一旁。还有皇后和她的苏女史。
皇后那张脸,像是提醒了奉清一样。奉清好好地盯着皇后那张脸,凤家,凤家,皇后不出现他差点要忘了,大概,应该是凤家害死柔妃的吧。
皇后被皇帝看得有些不舒服,便止住了前行的脚步。
她不过来,他就过去。
皇帝走到皇后面前,直视着她,想看看这双眼睛背后有一颗什么样的心。奉清开口:“柔妃的死,寡人要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