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拥有宫外那辽阔天空的人,试图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营造一个相对宽广的环境。
“把这里所有的花草树木全都移走。”锦织吩咐随侍这样做,不久后,在这个校园里就会只剩下一个突兀的单薄的小楼。
“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入内院。”锦织赶走了所有人,移除了花草,几日来几乎宫中遍传这位新晋的贵人有多古怪的脾气。不过她不在乎,她是这舍胭斋的主人,“包括你们两。”锦织对两个近侍补充了这一句。
我已经多久没有休息过了?锦织在黑暗中这样问自己。黑暗中的感觉,有时候自己也分不清楚,周围什么也没有,空空的,连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能站立,如何能坐下,如何能支撑的。
忽然,一线光明晃了她的眼。定睛一看,原来是巫瑶和薛晚晚,两人提着灯进了她的内屋。薛晚晚似乎很忧心,她提着灯上前,做到床边问:“少主人,你这是干什么,还没传晚膳?”
锦织瑶瑶头,脸色如纸,暗黄的灯光打在她脸上,他的脸上就一样泛出微微的黄光,就是那样惨淡。
“不要点蜡烛。”锦织看见巫瑶正要明烛就阻止了她,“这些蜡烛里都混了一些东西,大概是重铬酸铵之类的东西,颜色很奇怪,点燃要出人命吧。我也不太清楚,但最好不要动。”
“将毒药放在蜡烛里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但是你怎么肯定?”巫瑶放下手,不再碰房内的蜡烛。
“我现在连晋四级,是青云直上了吧。自然有人要看不过眼。”
“少主人!那你应该去告诉陛下!陛下是好人,他会为你做主的。”薛晚晚焦急地建议,可惜这个建议没什么建设性。
姜国君主,明帝,姜奉清,那个自身难保的主。她能替哪个做主。锦织明知这烛内藏了毒,她既不点,也不扔。
一来,有她这样青云直上并且不是凤家人的主子在,多多少少能吸引点注意力,这是为了帮皇帝那位亲爱的柔妃分担一点。
二来,她想激一激凤家人,告诉她们,下下毒这中的伎俩是害不到她的。对她,最好使出点真招来。一切,不过也只是为了尽自己的力帮一帮那个可怜的皇帝。
其实巫瑶来此拜访,也是为了皇帝。她知道,以锦织的内涵,一定是能博得皇上喜爱,以她的学识,一定能帮到皇上。只是,她竟然一夜间连升四级。皇上,喜欢她吧?一定是喜欢她吧。如今可以和凤家抗衡的,只有她了吧?她晚间来此,挑明了她们是一道的,凤家下手时也会稍有忌惮吧?
这时“嘭“地一声打破了这里的沉默。是帝王,不过是揉着额头,几乎跌进来的。
巫瑶提灯上前,仔细瞧了瞧,这身龙袍还能有谁:“陛下!你这是干什么!?”
“切!女人不是话都挺多的么?怎么到了着舍胭斋连个悄悄话都没了?害我在外面站了半天。”皇帝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抱怨着“不过还是来找你们好,瑶瑶的人把这里围得死死的,我身边的那些苍蝇进不来。”
柔妃顾颦惜身体一直不好,每日,姜奉清都要去陪柔妃用晚膳,然后陪她在蹙园里走走。虽然柔妃这几年不似端妃那样风光,但作为一个女人,她得到了她丈夫最多的爱护与关怀。
“今日寡人要留宿舍胭斋。”姜奉清小心地摸着黑,“你们就先回去吧,不过外面的人留下。”
奉清这般开门见山的架势并不多见,这几年,最了解他的就是巫瑶了。这般连巫瑶都搞不清的状况更不多见。
他是喜欢锦织的吧?
巫瑶和薛晚晚,便退出了舍胭斋。
还没问过锦织,奉清就明了烛,一边点烛还一边交待到:“放心吧,你这里的蜡烛是内务府新进的,不会有问题。”
点了蜡烛,终于映出这舍胭斋内室,雪白的四壁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挂饰,摆设。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竹躺椅。素净的很。
奉清顺手将躺椅搬到锦织床边,以手代枕,舒服的躺下来:“诶,你这里好,干净。”
锦织坐在床角,动也不动,看着这位小皇帝,他和云中长得还是有些像的。但是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却完全不同。
“你不用怕吧!你是我的预备嫂子。我哪敢碰你啊。”奉清悠哉道;“今日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个姜国皇宫,和你想的不一样。我也许不能保护你,你还要自己照顾自己。”
说着,皇帝以闭上了眼,不管身后的锦织无法入眠。奉清这人,看上去还是个顽劣的孩子,不是个稳妥谨慎的人。可实际上确实心思细腻,而且似乎忍耐力超群,就这样似是玩玩乐乐在皇宫中躲了三年。还不错,尚有潜力可挖。
星移斗转,静谧的夜里以渐渐过去,天边透出了淡淡的白光。
每次没到随侍请早的时辰,奉清都会先起来,第二日也是,不过奉清一起来,发现锦织睁着眼睛看着他,连姿势都没变,昨夜里是什么姿势,今天还是什么姿势。深深的眼袋嵌在她的眼下。一双眼睛干涩地没有任何神采。
“你怎么……”奉清刚想开口,门外却已有人进来伺候。话没出口又塞了回去,临走时看了锦织一眼。她怎么那么暗淡?
不言,不笑,愁杀人。
———————————————————————————————————————一个月后——————
一月以来宫中很是清静,平步青云的段锦织忽然没了声音,一直称病在她的舍胭斋待着,连门都不出。巫瑶苦于人手有限不能轻举妄动,无非是和敬妃斗斗嘴,没什么大事。皇帝么,总体上还是个逍遥的皇帝,反正大臣是太后的,主意也是太后的,没他什么事。
皇帝虽然年轻,却不比一般的少年,他身上本该有的书生气,赤子心,早洗沥干净。韬光养晦是他最擅长,并且一直在干的事。
放眼这已经出场的角们,大概只有沈妆宜最是自在。
沈妆宜,带着罪来到清音观修行。道观不大,可也是依山傍水之地,帝都脚下,立在黎山的半腰之上。山上泉涧流入道观之中,成了一水池塘。池中锦鳞游泳,时而跃出水面。
沈道姑就爱挽着裤腿坐在那小塘边喂鱼。嘴里还哼哼着淮扬小调:他们在花丛间轻轻弹唱。我们在水波间荡漾。这深处的江南,让人怎不流连难忘。
妆宜一双长腿,皮肤白皙耀眼,她那踢着水花,捋着发丝的样子尤为动人。一双杏眼,水汪汪地望着天,当真是清纯无邪的样子。
“仙姑。”一个道童来报:“仙丹已练成,待仙姑请丹。”
“不用请了不用请了,端来端来。”妆宜软语动人,不过这软语背后可是暗藏杀机。
妆宜一直是这样的心思:既然请我到了道观,又做了道姑,那道姑能干什么呢?道士也可称炼士,那我炼丹总可以吧。自古以来,有多少人是花了一辈子时间在修道炼丹以求长生不老的功夫上。不过丹药这个东西很难讲,炼丹的人里,十个人,有九个都是药剂稍差一命呜呼。还有一个人,那还没生出来。
“仙姑,仙丹在此。”大越四五个道童,捧着“仙丹”一副恭敬地样子站在那里。
妆宜继续玩着她的水,用家乡方言说道:“你们别愣着呀!试试丹药啊!这可是你们莫大的荣幸!”
那几个道童相互看看畏畏缩缩,站在那里发怵。沈妆宜耐不住性子,干脆赤着脚跑到岸上,捏着那几个道童的嘴巴往里面塞仙丹:“吃吧吃吧,吃了仙丹,你们就都去见神仙吧。”
小道童们挣扎着还是吃下了仙丹。这一个月里,凡是帮沈仙姑试药的道童们,没一个活着的,倒是真的见神仙去了。
可是吞下了丹药,小道童们还好好地,没事儿!嘿……这是怎么回事?
沈妆宜看了小道童们惊魂未定的样子,拍了拍他们的肩头,笑得何其友善,心中默默想着:“别急啊!鱼死了还得挣吧一会呢。”
这一个月里,沈妆宜也不是一个人待在道观里无所事事。想来道士也称炼士,她身为道姑,连个丹药是师出有名的。不过丹药这个东西很难讲,十个炼丹药企图长生不老的,有九个是被自己的丹药毒死的,还有一个,虽然没死,也弄个半身不遂。这道观里的小道士,肯定有来监视她的人,不过是谁就不得而知。干脆全杀了,都换成新人,那样最放心。
“仙姑!仙姑!”喊沈妆宜的是一个新来的小道童,是沈妆宜捡回来的流浪儿,起了个名字叫白草“外边……外边来了人!”
“慢点慢点。”沈妆宜对小白草倒是很温柔,她轻轻托起白草的下巴看着她的小脸问“你看着像什么人啊?”
“仙姑,我都不用看,一看就是宫里人!”白草答道。
听着白草自相矛盾的话,妆宜觉得好笑。转身未行几步,便看见了宫中的女官,女官急急匆匆地行礼:“还请仙姑准备准备,皇后娘娘奉太后懿旨去前锋营慰劳将士,凤驾经清音观,特来看望仙姑。”
“谢女史通传。”沈妆宜行了礼,心中却疑问: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