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升起,云洛着了一身普通的蓝色太监服,手里还挎着个篮子,低着头,紧紧地跟在高复身后,几乎是带着小跑的,高复不说话,云洛也落得个清静。
不一会儿,二人便走到了宫门口,执勤的侍卫长走上前来,云洛更是将头压得更低了。
“哟,高公公,您又要出宫啦!”
来人一身银色软甲,云洛也看不见,只听见他说话的语气似乎和高复很熟一般。
“是,娘娘有吩咐,做奴才的能不尽心吗?”高复笑眯眯的从怀里掏出一快令牌递给那侍卫,云洛总感觉他的表情很假,只听高复继续道,“倒是老奴经常出宫都是碰到明大人执勤啊!”
“呵呵呵,这就叫缘分!”那个叫明大人的也不接令牌,只瞄了一眼,便让出了道儿,“高公公,请吧!”
“有劳明大人了!”
带着云洛,高复迈步向宫门外走去,感受到那明大人的目光停在自己身上,云洛就感觉好似刺一般的直锥肉里,浑身不舒服,只想快些离开。
迎面又走来一位着银色软甲的侍卫,高复连忙躬身作揖,道:“穆大人,好!”
“高公公又出宫办事?”冷冽的声音传来。
“是!”高复笑嘻嘻道,脚下移了一步,就要继续往前走。
“高公公最近挺忙的啊!”忽然,冷冽的声音又道。
“呵呵,一般一般!”高复脚步一顿,讪笑了两声。
“哎,高公公向来都忙,你又不是不知道!”明大人走过来,拉着又要开口的穆大人,向高复做了个“请”,“高公公,走好!”
高复翻了个白眼,若论品阶,他比这两人高了两阶还不止,与他们多言,不过是为了出宫时方便些,何时轮得到他们来质问,这个姓穆的好不识趣儿,但是,心里纵使不快,高复这等老狐狸也未表现出来,只是加快了脚步。
云洛低着头,紧追了几步,在走过穆大人身边时,却不知为何,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子玄老弟,你怎么有空又跑来!”
身后传来明大人懒散的嗓音,云洛心底忽的一惊,不由回过头,看到穆大人的侧脸,竟有几分熟悉,是他吗?云洛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高复刚才叫他穆大人,他姓穆?
“云洛姑娘,你怎么不走了?”
高复在前面忽的呼了一句,云洛一顿,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脚步竟然停了下来,才想到此刻已是箭在弦上容不得自己犹豫,况且,真的……是他吗?深吸一口气,云洛瘪下心思,几步追上了前。
穆子玄也似乎有知觉般,转过头看着高复身后那道身影,皱起了眉,那晚突然袭来的感觉又浮上了心头。
“别看了,人都走远了!”明琅一手搭在穆子玄的肩上,说道。
“那是个女子!”
“嗯哼,我早就看出来的了!”
“那你怎么不拦下他们?”
“高复手里不是有令牌吗?况且,那些贵人的事我们还是不要管,省的自讨没趣儿,还得罪人!你呀,就是太直了!”
穆子玄转头看了一眼明琅,面无表情,也不知为何,今天他心里就是浮躁的很!提步向宫里走去,边走还边道:“统领大人在内廷司等我,有事!”
看着穆子玄离开的背影,明琅瘪了瘪嘴,双手抱在胸前,口中喃喃道:“老爹就老爹嘛,还统领大人,真不知道你们父子俩怎么回事?呵,看你衰样儿,多半又是催促你成家一事,嘿嘿嘿……”
……
出了宫门后,没走多久,云洛便跟着高复上了一辆马车,云洛被高复敦促不要出来,她也只有乖乖的坐在车里;马车九曲八弯儿的行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忽然停了下来,便听见车外有人说话,云洛将耳朵贴着车壁,却依然听不清高复和那人说了些什么,只听出那人是个中年女子,高复唤她许嬷嬷!
马车没过多久便又开始出发了,只是云洛感觉到,赶车的人变了,高复也走了。
昏昏糊糊的又行了约大半天,云洛坐在车里都能感觉到天气的闷热,不觉胃里翻腾,浑身都不舒服。
“姑娘,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洛忽然听到有人在车外呼唤,连忙揉了揉太阳穴,撩开帘子就要出来,毕竟许久没做过这么长时间的马车了,刚一下车,云洛便感觉脚底一软,头昏眼花的,幸好身边有人扶着,才没跌下。
“这里是?”
“姑娘随我来吧!”许嬷嬷没有回答云洛的话,而是径直扶着她向一座围着一圈杂乱的栅栏的茅屋走去。
推开院门,许嬷嬷高呼一声,云洛便看见一个看起来粗狂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
“就是她?”中年妇人瘪了一眼云洛,淡淡道。
“嗯!是娘娘吩咐了的!”
“那好,进来吧!”
云洛被许嬷嬷一路架着进了茅屋,才发现里面和外面比起来就干净了许多,中年妇人也不闲着,给她们各倒了一杯水,走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才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随后便看见一个身披白色绸衣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他看起来一脸疲惫,但却仍然掩不住他那出众的风采和气质,想是年轻的时候也必定是个风liu倜傥的人物。
“曾先生!”许嬷嬷起身唤了一句,云洛也连忙跟着起身。
“嗯,坐吧!”曾先生一抬手,坐在桌边,那跟着出来的中年妇人连忙给他倒了一杯茶。
曾先生喝了一口茶,抬起眸,便毫不掩饰的、直直的看着云洛,目不转睛,看的云洛都有些不自在了,才大笑了两声,道:“姜大小姐可真会给曾某出难题啊!不过,你这丫头,也的确是碧玉有瑕,只叹可惜啊!”
“曾先生,你的意思是……”云洛还没来得及开口,许嬷嬷便“噌”的站了起来,叫道。
“哎哎哎,坐下坐下,我的话都还没说完,奶娘你急什么,就是要帮你闺女,也得让我把话说完了吧!”曾先生掐了掐鼻梁,头也不抬的懒散说道。
云洛对于他们之间的对话实在是有些迷糊,不过,对于她这个向来喜欢推理猜测的人而言,此时似乎又找到了点新的乐趣。
“呃……打扰了,曾先生,请继续!”许嬷嬷讪讪的又坐了下来。
“呵呵,无碍!”曾先生笑了两声,又凑近了一点,盯着云洛,准确的说,是盯着她右脸颊上的黥纹,看的云洛心的直冒冷汗,一阵羞耻感浮上心头,不断把头低下,可这时却听见曾先生道:“嗯,范围比较小,颜色也淡,位置也偏,描飞花应该不是问题!”
云洛抬起眸,不自觉的盯着曾先生,心下一动,才知,原来他是要给自己去黥纹,描飞花,是什么?
曾先生嘴角挑着笑容,看着云洛略带迷茫的眼神,柔声道:“小美人儿,会有些疼的哦!”
“曾先生……”云洛嘴唇微动,也不躲开,虽然这位曾先生语气里有些轻浮,但云洛却在他眼里看不到一点龌龊之意,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淡淡道,“我不怕疼!”
“呵呵呵呵……”曾先生忽然大笑了出来,笑得仰起了头,口中还不断道:“不错不错,我喜欢!”
的确很疼,描飞花的过程的确很疼,云洛几乎几度晕了过去,但凭着意志都坚持了过来,直到快要卯时才睡过去。
端详着镜中自己,云洛有一些恍惚,原本右脸颊上灰黑色的黥纹,此刻却变成了叠叠飞花,颜色由浅而深,带着淡淡的粉色,却恰好衬了肤色,蔓延而上直到了眉角才止;伴着自己或悲或喜的表情,飞花又好似活了一般的灵动,平白的为自己这张脸添了一丝媚色,但静下来,飞花又好似空谷幽兰一般,望而不及,伴着自己的恬静姣好的容颜让人难以移开眼睛,卓尔不妖,美艳不可方物!
云洛本就不是个妖媚的女子,脸上纹镂的飞花却生生的给她平添了几分媚色,秀眉轻皱,她不喜这个,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