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凌不时的看向身边的白衣佳人,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时不时的飘了过来。总是在他强行自定心神片刻,那清幽的味道又瞬间击碎了他所有的防范。
他着白衣,原本爱洁所致。一路与她并肩走来,自己的白衣似乎总能与她的连成一片,至此他才真正喜爱上这种近乎素哀的颜色。
正直晌午,烈日炎炎。
鹿儿自是心中焦急,偶尔擦擦额间的汗,却也并未露出疲惫之色。
沐凌看着身后不时落在后面的书童阿九,不过十几岁的年纪,没有武艺傍身,长路漫漫的确是辛苦了些。
“鹿姑娘,烈日正当空,莫要让暑气打了头,不若在此歇息片刻。”沐凌指着不远处的茶棚说道。
鹿儿此时方才回过神,她自是没有觉得疲倦,可既然答应了与他共同上路,便不能只顾得自己。书童阿九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脸色泛白,想来亦是倦得紧了。
她看着气定神闲的沐凌,想必也是体恤下人的好主子。
轻轻点了点头,又歉意的冲着阿九笑了笑。
山野茶棚不过是为来往过客设的简单歇息处,那所谓的茶,大抵就是能比普通的水多上那一点野味,能否称之为茶尚未可知。
鹿儿自认不是风雅之人,平素对茶亦是没什么讲究。
此时,她睁大眼睛看着方才一脸惨白的阿九熟练的解开包裹,一样一样的拿出两个精制的茶碗,还有一只上好的紫砂壶。最后又在宝贝的白色包裹中用茶捣取出了一小块茶叶。
阿九问店家要了些烧开的热水,便一板一眼的泡起茶来。鹿儿心焦之余却也不得不静下心来,在这山野之中观看这茶道表演。
沐凌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还不忘欣赏一番远处的风景。他身上有淡淡的熏香,细闻,似乎是木兰。
鹿儿上下打量着他,同样是身着白衣,可沐凌的白衣绝非凡品,所谓细节见真章,袖口的暗纹和整体的剪裁都极其考究。她鲜少与人接触,但也知道只有贵族少爷才能熏香。像陈洛这般沙场莽夫,自然不会用这些文绉绉的东西。
又看向阿九,如此小童,不但能熟练的写出干净潇洒的药方,能弹琴,还通茶道。鹿儿断定沐凌绝非山野医者闲人如此简单。
纵使如此,她还是停止了自己的猜测,一是对这个世界她的确可称得上一无所知,而来她的性子也绝非多事之人。
“你这书童倒是颇具风雅。”鹿儿淡淡的看了一眼阿九,抿了抿茶碗中的茶。
沐凌自是笑了笑,似乎还沉溺在美景之中,并不作答。
倒是那书童抬起了头,一双眼睛晶晶亮,“阿九连公子的皮毛都及不上呢!要说我家公子,文韬武略、医术乐理,世间还能有第二人么?!”阿九不掩自豪。
世上男儿千般好,可却只有一个阿洛。
鹿儿笑了笑不再言语。
可沐凌却放下了手中的茶碗,似乎瞬间失去了欣赏美景的那份自在。
“公子。。。”似乎是看出了自己主子突然失去了情致,阿九有些心疼。
沐凌只是沉默,可看起来依旧温煦如初。
“沐公子,歇息好了我们上路吧。”鹿儿淡淡的说道。
沐凌当然知道她在急什么,她的喜怒哀乐,她的一颦一笑,在他看来就像是自己的整个世界,可对她来说,不过是因为那个男人。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仿佛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般。
“沐公子。”她不确定的又唤了一声。
阿九满面通红,一脸不情愿,“鹿姑娘,我家公子许是累了,再歇息片刻吧。”
鹿儿突然意识到自己心中的急切,恐怕对他们来说已是拖累。歉意的点了点头。
沐凌却换上一副笑脸,“方才在想事情,我们上路。”
他起身飒然而行,鹿儿看着那不远不近的背影,似乎有一种感觉呼之欲出。
沐凌大部分时间是温煦如玉的,只是那温煦却总是同旁人隔起一道若有若无的距离。
他谦让,他多礼,这都是客气,亦是疏远。只是这种疏远是与生俱来骨子里的一种气质,是什么鹿儿一时想不起来。沐凌淡漠,是源于骄傲,她知道,这种骄傲与生俱来,就同他身上的木兰香一般。
总之她觉得沐凌与阿洛不一样,他们是多么的不同,阿洛虽然无理取闹霸道固执,但身上并无那种怎么冲也冲不淡的距离感。
又不知走了多久,沐凌似乎心情舒畅了不少,“鹿姑娘,离永安不远了。”
鹿儿的心情一下子雀跃了起来,“真的?!太好了!”
她很少如此轻快的说话,身旁的沐凌及身后的阿九都是一愣。
倒是阿九反应的快,“就想着那个人!”
“阿九!”沐凌停下来怒斥了一句。
阿九委屈的低下了头,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我哪里说错了?!公子。。公子若不是要送她,哪里用得着如此奔波?!”
沐凌冷下了脸,直直的盯着阿九。阿九心里也是发毛一般,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鹿儿似乎霎时间明白过来了什么,一时间觉得难堪无比,“沐公子。。。其实你无需。。。”她有愧在心,却又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沐凌依旧沉着脸,只对阿九淡淡的说了句,“你先回去吧。”
那小阿九一听惊得抬起了眼睛,由不敢置信的摇着头,“不!不!公子!阿九知道错了!阿九再也不敢了!”说罢就使劲往地上磕头,山中路多有崎岖,地上有石子凹凸不平,很快的阿九额头上就印出一片血红。
鹿儿自是心惊,可沐凌仍旧无动于衷。
那疏离像是一道墙,将他隔离在了所有人之外。
“沐公子,看在你和阿九主仆一场的份上,你原谅他,好不好?”她看着阿九额头越来越深的血迹,心中很是不忍。再者,此时终究是因自己而起,虽然她不能明白具体是什么事,但总归与自己有关,一时间又愧疚不已。再怎么说,阿九始终还是个孩子。
她不忍的看着,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柔,她直直的看着沐凌,眼睛里俱是请求。
沐凌像是听到了什么仙乐一般,只是定定的看着鹿儿,那双眼睛,对!就是那双像黑夜星辰般的漩涡般的眼睛,此刻俱是期盼,他怎么会让这双眼睛里透着失望?
陈洛有句话说的对,每当鹿儿如此般问“好不好”,这世间怕是没有任何男人能够说“不”。
沐凌同样是这世间芸芸众男子中的一个,他虽然出众,可到底也是个凡人。此刻,他也像是失了魂魄一般,只是点着头答道,“好。”
那双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连带着她的笑,沐凌直觉得犹如春雪消融。
他想时间永远停在此刻,她如此灿若春阳般的笑,他痴痴傻傻的看。怎样都好,只要她在。
可这一切不过停了片刻,甚至地上的阿九还没有回过神,他们就被突如其来的呼唤打断了所有的思绪和幻想。
“姐姐!”那个绿衫人儿急急的跑来。
鹿儿诧异的回过头,待看清了来人,亦是惊喜的唤道,“绿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