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顺一觉醒来,朦胧中看到自己躺在雕花的黄花梨木床上,于是使劲眨了眨眼睛,又趁着意识尚未完全清明,几次强迫自己昏睡过去,梦里还不忘提醒自己,一梦千年,是多么吊诡的事,根据科学定律,这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即使是穿越,科学上,我们也只能穿越到未来,而不可能回到过去。
“小姐,你醒醒,你再不醒来,老身真的无法向夫人交代了。”睁开眼,一个面貌丑陋的老妇人正在床边低低垂泪,细看她,满脸的皱纹,可令人恐惧的是,她的皱纹都是泛红的,细细的密密麻麻交错在脸上,好像烧伤过后的伤疤,看着着实能让人倒吸一口气。
一顺吓了一跳,意识瞬间清明,她看着这老妇人,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的嘴一直张着,眼神恐惧。
“你醒了!小姐,莫怕,老身不会再让那些混账东西欺负你,你先养好身子,老身自有办法。”一顺这才开始打量这老妇人的穿着,古人,是古人。。。她穿着灰色的粗布衣服,可那剪裁分明就是汉服和宋服的合体,她花白的头发向后挽起,像树枝一样的钗子突兀的出现在空气里,显得她整个人仿佛地狱而来,令人浑身发冷。但惟独那双眼睛,像黑夜里的星星,里面清清洒洒,满满都是关心,这种关爱的眼神,在她整体的气质令人发冷的气质中,显得格外真诚。
“你是。。。。?”一顺一出声就吓到了,童声,是童声,她看着自己缓缓举起的手,这么小!大概只有四五岁。努力克制自己的恐惧,事实上,那丑婆婆关爱的眼神也令她感觉到一股暖流。这陌生简陋的屋子,像是电视剧里的柴房一样,简单的桌椅,粗朴蓝花的床单,还有这看起来粗糙的老妇人,难道自己生在了农家?她满眼疑惑的看着老妇人。
“小姐?你竟记不得老身?哼,老身不过一时半刻不在,那些混账东西,竟将小姐如此欺侮!老身定让她们生不如死!小姐,你可有感觉哪里不适?”她说起那莫名其妙的“混账东西”时眼神凌厉,浑身散发着死亡的气息,随后又温柔的抚摸着一顺的头发,一时又慈爱无比,一顺有些莫名其妙,这老妇人,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是个厉害角色,可对自己却敬重有加,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有什么值得她如此这般追随的呢。
“没有感觉不适,就是脑袋空空,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能这么说了,要是说根本不是她家小姐,这丑婆婆刚才生人勿近的可怕模样,还不把她折磨的生不如死?甚至杀了她好把她家小姐换回来?
“什么?小姐,莫怕,容老身慢慢讲给你听。。。”原来这婆婆姓公孙,被仇家追杀,景夫人对她有救命之恩,后来公孙婆婆自毁容貌,甘心陪伴在这位景夫人身边。
这景夫人就是她占据的这位倒霉小姐的生母,原是青楼里卖艺不卖身的花魁,名唤景娘,据说琴棋书画样样皆精,恩客三千,是永安城里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后来被人赎了身买来送给丞相,丞相风流,一见美人三魂丢了六魄,于是景娘就成了丞相府的七夫人,丞相年轻时亦是风流才子,虽然人到中年可风姿依然,刚成婚时,二人如胶似漆,琴瑟和鸣,七夫人对丞相情根深种。
可是,好景不长,丞相对这位青楼夫人也只是宠幸了三个月就腻了,府里妻妾众多,勾心斗角在所难免,景娘生下女儿时也不过十七,又生性清高,哪里斗得过府里其他女人,丞相对于府里的妻妾相争似乎乐见其成,七夫人渐渐心灰意冷。
一日,三夫人小产,说是七夫人下的毒,于是丞相老爷不问青红皂白打了七夫人,那时七夫人刚生产未过月,本就身子弱,便痼疾缠身,被赶出谢芳苑,独居在相府后院废弃的竹苑里,而刚出生未久的小姐,也被勒令由大夫人抚养。
这时,被仇家追杀的公孙婆婆无奈躲进相府,潜在竹苑里,因伤势过重晕倒在竹苑的柴房里,七夫人自到了竹苑,一个使唤丫头也没有,身子病着,还要自己打理一切,于是,她便遇见柴房里的公孙婆婆,因缘际会的救了她,二人一见如故,公孙婆婆感恩,又怕连累七夫人,便自毁容貌,留在竹苑照顾七夫人。
七夫人产后落下病根,又苦于见不到女儿,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日日垂泪,终于在两年之后离世,临终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公孙婆婆,那时,她的女儿才三岁。公孙夫人独自葬了七夫人,可怜曾经美倾永安城,下场却如此凄凉。
公孙婆婆趁着深夜探进了大夫人的房间,威胁她交出七夫人的女儿,这才发现小姐竟然被大夫人安排跟奴才们睡在一起,怪不得外人只道相府只有三位小姐,原来四小姐竟让人当成了婢女,公孙婆婆一气之下毒哑了大夫人,并废了她的右手,抢回了小姐。独自带在身边,直到前两天,三夫人的丫鬟婆子去竹苑砍竹子支花架看到了四小姐,竟将这苦命的小姐推下了水,然后,一顺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里。
“呜呜,都怪老身,一时糊涂,去买什么劳什子绢布,险些害了小姐。。。”公孙婆婆老泪纵横,一顺一时有些难过,自己是现代人,现代女性都被教育的很独立,根本不需要人照顾,可眼下变成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相府小姐更是名实皆无,全靠公孙婆婆照顾。
“婆婆,别哭,我已经没事了。可是,我的名字是?”一顺做出苦苦思索的样子,望向公孙婆婆心下一片忐忑。
“小姐,那名字你不要也罢,若不是夫人曾嘱咐我莫寻仇,我定要那丞相上官老贼以死谢罪!”孙婆婆打烂了桌上的茶壶,双手握拳,一脸杀气,一顺看得明白,这位婆婆是个练家子。
“婆婆,什么名字啊?”一顺想,名字再不看能比自己的前世还不堪吗,一顺一顺,听着跟金三顺似的,土就一个字。
“哼,那上官老贼对不住七夫人也就罢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能如此薄待,真是禽兽不如!那日七夫人被撵至竹苑,那老贼婆就问那上官老贼,说七夫人是青楼出来的,生的女儿必然貌美,只怕是没有名字能配上佳人。那老贼本就对七夫人的出身耿耿于怀,便对小姐你也厌恶了起来,那时刚好经过丞相花园,草丛里有一只鹿跑了出来,于是那老贼就说你叫鹿。哼!欺人太甚!”
是啊,这丞相老爹也太过分了,古时候的女人最忌讳叫与动物相关的名字,可见这丞相对这个女儿是有多厌恶。
房里的木桌椅已经被公孙婆婆打的散架,一顺叹了口气,一会婆婆又要当木工了。可转瞬,一顺眼睛亮了起来,一个主意已经生成。
“鹿便鹿吧,有名字总比没有的好,但是,我不姓上官,以后婆婆叫我鹿儿便是。”婆婆惊讶的看着我,她恐怕觉得我的脑子让水泡坏了,否则我定然会像其他小姐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死要活吧。这古人,承受能力真差,名字不过一个代号,李嘉诚这个名字也不见得洋气到哪里去,可是人家成了首富,各地的王嘉诚、孙嘉诚就一个跟一个来了。
“这。。。小姐想怎样便怎样吧,只是,婆婆是不便直呼小姐名讳的。。。”
“婆婆,事到如今,只有你我相依,鹿儿并不在意这些凡俗礼节,婆婆便依了我吧。”
“不可!夫人对我恩重如山,照顾小姐本就是老身的分内之事,此事小姐莫要再提!”
一顺见公孙婆婆如此坚持,只好作罢,于是从床上爬起来,向着公孙婆婆跪了下去。
“小姐?!你这是。。。?快起来,地上凉,当心湿气打了身子!”
“不,婆婆,鹿儿想要拜婆婆为师,婆婆自是武林中人,只为躲避仇人才屈居在这竹苑之中,鹿儿想要变强,不要依靠别人为生,再说,婆婆又能陪伴鹿儿到几时?鹿儿现在还小,谁知道过些年那丞相又要将鹿儿送给谁去。。。”说到这儿一顺声情并茂,甚至把自己搞得哽咽流泪,她甚至分不清是自己在哭,还是那个叫鹿儿小姑娘在哭。
“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学武是很辛苦的。”婆婆慈爱的看着她,她知道,她成功了!
“鹿儿不怕苦,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于是结结实实的三叩首,砸的地面“砰砰砰”,婆婆心疼的扶起她,将她抱上床盖好被子。
“婆婆答应你了,只是,小姐要先养好身子,如此,才有力气练武啊。”
一顺点了点头,二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