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心刚到院外,屋内众人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他推门进屋,罗延天正讲到己方的兵力集结问题,几道或讥讽、或冰冷、或愤怒的目光落在在慈心,特别是他臂下所挟的女人身上,讲话停了下来。
“我们的慈心大师怎么带了个女人到这里来了?我看看,哟,是那个刚加入的新人,是背叛者吗?哦不对,背叛者是应该当场杀掉的,难道慈心大师又动了凡念?”
首先出声的是个靠立在屋角阴暗处的黑发男子,这家伙中等个头,脸上白喇喇的竟涂了层脂粉,与薄削、血红的嘴唇形成了鲜明对比。一个醒目的鹰勾鼻子兀立在平板脸上。穿着也很怪异,同样一身宽大汉服,却偏生紧紧地束了腰和袖口脚腕,还自己搞了条绸带做成领结的样式扎在领口处。
黑发男子夸张地耸耸肩:“就算这样,大师背地里享福不就好了,干嘛还带到这里来让咱们嫉妒?欧该死,我真不该把我的那些女人都弄坏,应该全部带来,不过这屋里可就挤不下了。”说完尖利地笑了起来。
慈心斜了黑衣男子一眼,并未动怒。他干笑两声,把乔蓝留在屋外,自己走进屋内,关上门,在方桌边寻了个空位坐下来,脸上还是那副慈祥的微笑表情,只是嘴角的线条有些僵硬。
“慈心,你怎么把新人带来了!不懂规矩吗?”这次说话的是巨汉郭烈,屋里没有能承受他体重的木椅,他便席地而坐。
“一个什么能力也没有的新人,放在屋外怕什么。”慈心缓缓应道:“再说贫僧已经收了那个新人做随侍,就算真带进来又如何,她起码还是个活生生的参与者,迟早是正式成员,总比带个死人进来的强。”
“你放什么屁!!”郭烈浓眉挑起,大手一拍桌面,面前的烛台都高高跳了起来。
“他说的是我,你生什么气。”他身旁传出一个冷得像冰的声音。
郭烈身旁坐着一个直发垂肩的纤细少女,少女低着头,正聚精会神地在桌面上摆弄几根黑色的铁针,一个少年直直地贴身立在她后面,站姿笔挺得有些僵硬。少年的全身都被黑衣紧紧包裹着,说他是少年,只是从身材和体型来猜测,他的脸面覆盖着一整张黄色符纸,只能看到下颌露出的一点点皮肤,皮肤竟与死人一样泛着乌青。
与身后的少年相反,少女的服色是一尘不染的素白,她的皮肤比起衣服来也毫不逊色,整个人柔弱而恬静,就像从未踏出过自家庭园的邻居小妹。
这么一个带着两分病态、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女,平平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却让慈心立刻绷紧了身体,比面对郭烈的怒气时更为提防。吐出这句话后,少女再未开口,神态和姿势也没有一点变化,但慈心还是死死地盯着少女手中转动的铁针,眼皮也不敢眨一下。
一把嘶哑难听的男声打破了屋内充满杀气的寂静:“有什么好争的,一个新人而已,有意见杀了就是。”说话的是一个矮小的蒙面男人,上身精悍赤螺,硕大的头颅被裹得只露出两只眼睛。时空节开始时潘古在通讯器里听到的正是他的声音。
“有用的新人不能随便杀掉。”罗延天终于发话了,他用手指轻敲两下桌面,对蒙面男人道:“崔普希德,近几个时空节我们团队出现了一些伤亡,必须尽可能多地吸收新鲜血液,这也是上次我答应与张震鸣和谈的原因之一。”
“延天,你竟开始指望那些软弱的家伙吗?”坐在他身侧的安格利德娇笑起来。
罗延天笑笑,继续说道:“慈心带来的这个新人我记得,是张震鸣那边交换过来的。张震鸣肯交出她,说明她没有多大潜力,所以就算背叛了,对我们也很难构成威胁。不过要小心,也许那个女人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慈心,如果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就即刻做掉。”
“呵呵,贫僧受教了。”慈心双手合十点下头去,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来这里的路上他已经暗暗检查过乔蓝,除了枭之团的通讯终端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现。而且她没有战斗能力,性格又十分软弱,是个难得的适合调教为奴仆和玩物的女人。至于罗延天所说的敌方做手脚,就算真有,他也不放在眼里,兔子在狐狸面前能玩出什么花样?
“绫村、郭烈、莲迦,这件事到此为止。事后再跟慈心纠缠的我不会放过。”
屋角的鹰钩鼻男子、巨汉郭烈和那纤细少女分别应诺。
“很好,希望大家把私怨放在一边,记住我们团队的共同目标是什么。”罗延天满意地点点头:“那么我们继续,正如我先前所说,大顺军原定明天,也就是十六日攻城,进入时空节时李自成在作战会议上是这么决定的。但是我离开的时候,宋献策正带着居庸关投降的明朝太监杜勋进去,估计事情还是会依照历史发展,明天杜勋进京谈判不成,后天才会开始攻城。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参与者在这次攻城战斗中应该扮演什么角色。”
郭烈大声道:“不是说历史上李自成一昼夜就把城攻陷了吗?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咱们跟着他杀进城去不就好了!让我第一个上,保证半天就搞定!”
“不是这么简单。”罗延天纠正道:“我们不但不能帮助李自成尽快攻克北京,反而先要尽量拖慢攻陷城池的进度,至少十天。”
“啊!?我们的任务里面有一条不是打下北京城吗?”郭烈一愣,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在他看来,这个时空节的任务就是个纯粹用武力解决问题的简单事情,罗延天的观点简直匪夷所思。
“头脑简单的蠢货……嘻嘻嘻”,名叫绫村的鹰钩鼻男子在角落里阴测测地笑了起来,声音不大,但大家都听见了。
“你说什么!****蝙蝠!”郭烈拍案而起。
“我说要学会用脑子,光长一身肉有什么用。”绫村看也不看郭烈,但是威胁地咧嘴露出两颗森森獠牙,果真像是蝙蝠的牙齿。
“好了你们两个。”安格利德低喝一声:“郭烈,你先坐下。”
郭烈正要冲过去动手,一听这话立刻停了下来。巨汉脸涨得通红,显然十分不忿,但他对安格利德似乎很服气,鼻孔里呼哧呼哧喷出几团粗气,还是乖乖地坐下。
安格利德妩媚一笑,面朝着郭烈,眼睛却看向所有人,说:“在时空节里生存,看问题要远一点,全一点。关于攻城的事情我跟延天讨论过,知道个大概,既然有人不清楚,我就代为解释一下——占领北京城只是任务的前半部分,后半部分的占领山海关才是整个任务的难点。如果像历史发展的那样,在坚城之下面对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加上满清八旗军的突袭,就算是我们在场也没有多少胜算。反过来说,按照历史,吴三桂现在应该已经在从山海关赶来京城勤王的路上,原本北京城破太快,他没出来多远就立刻折返了山海关,结果李自成只好劳师远征去进攻他。但如果我们让北京在十天内都不陷落呢?”
郭烈摸摸自己满头钢针般的短发,表情还是有些迷惑,但好像开始明白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