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一指文官中的一人:“满宠,你在军中最为通晓兵器机关,你来说。”
满宠五十来岁,须发稀疏,但额头出奇地饱满。他朝曹操一抱拳,走到奇形机械旁,道:“秉丞相,微臣认为这是一部经过改良的脚踏弓。”
“哦?”曹操来了兴致:“我知道先秦的脚踏弓,不过没这么大吧。”
“虽然这部机关上的许多机件我从未见过,但它的主要结构和工作原理与脚踏弓是一样的,比如说这个”满宠指着机械上已经断裂的牛筋弦道:“这根弦只能是用来发射箭矢的,想必是刺客射出两根铁矛后,牛筋受力不住绷断了。”又指着支架道:“这里是用来踏脚的,这里是用来撑地的,那些新奇的机件我看了很长时间,大概琢磨出它们是用来帮助瞄准和校正射击轨道的工具,现在想不通的只有两点,是什么人造出了这些闻所未闻的工具,能射得这么准;又是什么人能使用这么巨大的脚踏弓,把重百斤的铁矛射到五里之外。大家知道,我军新造的发石车射程也只有不到三里,而且精度有限。”
曹操沉吟了一会,道:“这确实是个问题,刘备那边的张飞或许可以,不过曹纯禀报说张飞还和刘备困在山里,不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恩,还有,我遇刺时近卫郭烈力拉八马,连许褚都没有这么大的力气,说不定也可以拉得动这把脚踏弓。罗延天。”
“末将在!”罗延天应声出列,与上次见到他时相比,脸色苍白了许多,身体各处还做了包扎,显然是在襄南受伤不轻。
“你还知道有谁能够用这把弓的?”
“末将猜测可能是刘备的分遣队的人,就是前些日子在当阳与我们周旋的那股轻骑兵,听说里面有几个很厉害的家伙。”
“最近奇人奇事突然变得很多。”曹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在襄南剿匪竟然遇到怪物,你推荐的一个近卫竟然勇猛堪比当年典韦,还能未卜先知我会遇刺,刘备那边也不知何时多了许多能人异士。哦,就说这支你一直拿他们没办法的刘备分遣队,曹纯到当阳以后,他们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怎么今天又跑到这里来行刺我?”
“郭烈一直跟随末将,空有身蛮力而已,比之丞相麾下的各位统兵大将自当远远不如,末将只是猜测刘备可能趁主公行军时行刺,才推荐郭烈保护主公,其它事情末将实在不知。”
“恩,很好,我又有一事想与你商议,刚才程昱建议对外宣称我伤重将死,好混淆刘备和那刺客的耳目,你看怎么样?”
罗延天想了想,答道:“末将认为这办法不大妥当,刺客那边极可能有办法知道丞相是否身故,对外宣称丞相伤重将死,恐怕只会动摇军心,让刺客更加有机会趁虚而入,时间再拖长的话,于追击刘备也是不利的。”
“哦?你怎么对刺客这么了解?”
罗延天料到曹操会有这问,咬牙答道:“末将全凭猜测。”
“猜测?”曹操摸着胡子,脸上阴晴不定,忽然厉声道:“我看你行事诸多蹊跷,与那刺客正是一路!左右,与我把这逆贼推出去砍了!”
帐前立刻钻出两个卫兵,一左一右架住罗延天便往外推。罗延天嘴上叫屈,身体暗暗运力,却不急着发作反抗,还使了个眼色给一旁的郭烈,让他稍安勿躁。以罗延天对曹操的了解,这一手很可能只是个试探,如果反抗马上就会引起曹的真正杀意,自己有危险不说,失去了曹军的助力便再难完成“任务”了。
果然,刚被推出十来步,曹操的声音就在身后响了起来。
“且慢,带回来。”
回头再看时,曹操脸上已堆满了笑意,仿佛刚才的事情压根就没发生过。“延天啊,刚才我是跟你开个玩笑,现在看来,你料敌机先、忠心耿耿,确实是个文武双全的大将之才。你此前全心效命,做了很多事,这回又助我避开了刺杀,已是立了大功,无奈行军在外,只能等到班师之后再厚加封赏。”
只要完成“任务”就将脱离这个世界,曹操许诺的封赏对罗延天来说毫无意义,但他心知自己算是度过了这个信任危机,以后行事必将方便很多。脸上摆出一副喜不自禁的表情道:“多谢丞相!”
“文和。”曹操转身叫贾诩:“你看刘备还有几天才能出山?”
“秉丞相,根据曹纯部将的回报,刘备被恶劣天气困在漳象山区西南的一个谷里,离出山口只有20里,但微臣昨晚夜观天象,发现天狼趋北逐月,西南方向朔云渐散,往后几天山里应该都是晴天,微臣估计,刘备还有三天就可出山,最慢也不过四天。”
“妙极,妙极。”曹操抚掌笑道:“传我的命令,全军骑兵即日便先出发,务必在三日内到当阳与曹纯会合,众将与我都去,罗延天做先锋。文和,你留在这里,与曹仁一起带步兵大队随后跟上,哈哈,我倒要去看看刘备小儿出山的时候饿成了什么样子。”
诸将领命后各自回营,罗延天骑马沿着大道驰出半里地,见四下无人,调转马头钻入路旁的一片树林。一个身段妖娆的蒙面女人正在树林深处等待,一见罗延天,立时奔上前相拥,吻了许久,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利德,你久等了。”
女人喘息不定,眸子里燃烧着不加遮掩的****之火:“你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郭烈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出了一点小状况,不过曹操那边的麻烦已经暂时解决了,现在只要全心全意对付张震鸣就好。郭烈还是继续留在曹操身边,不然如果被他们刺杀了曹操,我们就前功尽弃了。你见到阿秀没有?”
“没有,阿秀找不到机会脱身,已经跟着那边的人回去了,只传过来一些讯息。”
“什么讯息?”
女人又靠了上来,扭动着身体,不情不愿地说:“你就知道这些……阿秀说最近张震鸣那边的行动很诡秘,对他好像有了防备,很多行动都没有告诉他,估计是那个黄力对张震鸣说了些什么……啊……帮你梢了这么多话……你怎么感谢人家……”
罗延天心不在焉地摸了女人的腰身一把,嘴里低声骂道:“该死!那个黄力还是被张震鸣找回去了。我说过不要想着让那边的新人加入我们,阿秀这家伙真是自寻死路!就怕坏了我们的大事!阿秀看上的另外一个新人呢?别让这人也跑回去。”
女人只顾把自己火热的身体贴在罗延天手底下磨蹭,呜呜恩恩了好一会才道:“另外那个小子……还跟着刘备困在山里,好像还活着……嗯啊……”
“你继续监视他,别让他跟张震鸣碰头,其余的新人呢?”
“大概……都死了吧。”
“我是说我们这边的,跑掉一个就麻烦了。”
“都在营里好好的……讨厌,你不要再讲这些烦心事了…..”
“既然阿秀的身份快暴露了,告诉他,要么赶快回来,要么就自己死掉好了,不要到时候被逼得把不该说的事情都说出去。”
“知道啦!”
罗延天还要开口,女人柔软的嘴唇已经凑了上来,接着钻进一条湿滑如蛇的香舌,把他的话全都封回了肚子里。“给我……”女人在喉管里呜咽着,身体热得烫人。
火焰很快沸腾了罗延天原本冰冷的血液。“****,在这里?”他低笑起来,霸道地把半裸的女人扳倒在地。
“人家就是****……就在这里……啊……”
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打破了林中静谧的下午,树上鸟雀吓得纷纷飞起,扑进冬日远晴的天空。
在鸟儿们飞翔的方向,一眼望不到边的庞大军队缓缓移动,无数双脚踩踏地面的声音融成了阵阵闷雷。
再远处,是遮蔽天际的乌黑云雾和笼罩在其下的漳象山区。现在这片云雾正在慢慢散开,将内里噬蚀了多日的一切重新还给世间。
阳光,终于照入了那个早已绝望的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