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轻雾薄,野旷月明。我站在石阶上观望,远处是我师傅冷青扬谪仙般孤立的背影,他手中执着玉笛,曲调清扬动听。笛声萦绕在清寂的冷园中,显得更加凄凉。
“若雪小姐,夜里风凉露重,大婚在即,染上风寒就不妥了!”是我身后的丫鬟小月的声音,她在这座冷园里陪伴我多年了。
明晃的宫灯照得庭院通亮,我伸手接到了一片飘零的花瓣,轻轻笑道:“终于能离开冷园了,可惜,七年后依旧不能陪在娘亲的身边……”
小月微微叹气,目光看向身旁的大理石桌上的红嫁衣,料子上缀着珍贵无比的宝石和珍珠。我想,穿在身上一定是高贵耀人,三日后我将会穿上它嫁入王府,成为胤王妃。
“小月,把我的嫁衣收起来吧,沾上灰尘可不得了!”实则是我看着红嫁衣觉得刺眼极了,我是不乐意嫁的。
这都要归咎于七年前的一场变故。
我爹名曾经是朝廷正四品中书侍郎,一夜之间,通敌叛国,贪污受贿的指证接踵而来,落得个满门抄斩。行刑的当日,日夜颠倒,狂风尘扬,帝都云泽城笼罩在黑暗中。一颗新星从天际跃升天空,越发明亮。国师观测天象后言之,此乃福星高照!
那颗福星就说的是我。
接着,一道圣旨颠覆了我们苏家的命运,查明了我爹是遭人诬陷,不但封他为官居一品的太傅,将仅有九岁的我赐婚给当朝的大王子,七年后举行大婚。当今王上还说这件婚事乃是天命所归,任何人不得有异议。
当我还在思忆往事的时候,一声树枝被踩断开裂的声音响起,惊醒了思绪飘忽中的我。回头看去,是我的师傅——冷青扬。
冷青扬挥手示意,小月接过他手中金边紫檀木盒子放到桌上,温柔却不带感情声音传来,“若雪,这是为师送你的出嫁礼物,你会喜欢的!”
我打开盒子,见到的是满满的一盒冰糖葫芦,小孩都爱吃的东西。我皱了皱眉头道:“还以为是什么珍奇异宝呢,如此名贵的盒子竟然装的是糖葫芦!冷青扬,你的唯一的徒弟出嫁,这也好意思拿得出手!”
冷青扬没有生气,柔美淡定的语气,“出嫁之前你且尝尝它的滋味,算是弥补下你的童年,以后我们就将天各一方了!”
嘴角冷笑,我的童年跟他的姓一样“冷”,是能用几串糖葫芦弥补的吗?我盖上盒子,脸一瞥,故作不屑道:“好,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吧!你说我要嫁的夫君是个怎么样的人?是俊是丑,是善还是恶?”
冷青扬淡淡道:“近来看你睡的不安慰,该把那些俗念应该抛之脑后,乖乖地等待出阁。你得到了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婚约,现在是王妃,以后会更高贵的。”
“更高贵”的意思我明白:仅仅三个王子,物以稀为贵,我的位置很可能是太子妃,那便是未来的王后,王后是女人权利的巅峰!
我佯装不满道:“要是你七年前没带走我,那我肯定早就认识大王子,何必到今日还在烦恼这桩婚事呢!”
依旧是七年前的事情,苏家接到圣旨的第二天,我凭空不见了。爹平时不宠爱我这个女儿的,竟急得团团转,想必是我今非昔比了,几天几夜没睡好。最后苏家收到一张纸条:此女乃天命所归,本道收养七年定在大婚前完璧归赵。
冷青扬,他就是那个当年带走我的道士,不,应该说他根本不是什么道士,而是这座园子主人。做他徒弟的条件,换来的是能解我娘常年噬心之痛的药。小时候好几次看到我娘痛的滚落在地上,她为了不让我看到,总对我说是受了风寒。本就被爹冷落,她病了的样子让我更加难过,就答应了他的条件。
“若雪别孩子气,还半年你就满十六了。”冷青扬并没有留下其他话,一身淡雅的淡青蝉织袍子,裙角轻轻迎风扶起,拂袖绝尘离去。
师徒七年之久,冷青扬的那张脸我始终没有见到过,他很少来冷园,隐藏在背后脸更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他说过,不想让我记得他的样子,更不想让我恨到他。或许可以说,我们是陌生人。
冷青扬让我做他徒弟肯定是别有目的,难道仅仅是冒险收个王妃做徒弟么!他不说,我也不问,却在心里提防了他七年。想到这些,嘴角勾勒起淡淡的孤弧,七年过去了,按照圣旨,该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