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炉沈水烟,翠沼残花片,一行行写入相思传。
-张可久《塞鸿秋》
贵妃娘娘正在与几个嫔妃娘娘吃茶,贴身丫头雅兰进来在贵妃娘娘耳边说了些话,贵妃娘娘冷笑一声,说:“几位妹妹,本宫有些累了,先去别处坐坐吧!”
众位嫔妃娘娘知趣的一个一个离开了。贵妃娘娘才懒洋洋的说:“让她进来。”
“进来!”雅兰喊了一声,绿蓝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哭着跪下说:“娘娘请救救妙贵人吧!”
“出了什么事?”贵妃娘娘懒洋洋的喝了口茶。
“皇后娘娘叫妙贵人去了御花园,又不肯叫奴婢跟着……”绿蓝还没说完,贵妃娘娘瞥见了绿蓝身上挂着绣满大片灯芯草的香囊,问:“绿蓝,你身上的香囊哪里得来的?”
“回娘娘,是妙月主子的丫头绿黄给我的。”绿蓝回答完,又说:“娘娘,妙贵人她……”
“这一****主子跟你一起都做了些什么?”贵妃娘娘喝了口茶,又问。
绿蓝只得回答说:“妙贵人教我画水墨画,绣百花图。”
“只这些?”
绿蓝又想了想说:“对了,今儿早上妙贵人散了一地的红果,好像特别心疼,又捡起来细致的擦了灰放在了枕下。”
“你主子喜欢吃红果?”余贵妃有些不解。
“奴婢也是这么问的,可是妙贵人说从来没吃过红果。”绿蓝不明白为什么余贵妃为什么一直问无关紧要的事情,又着急的说:“娘娘,妙贵人被皇后娘娘带走了……”
“你先下去吧!仔细的打听红果这事儿,不要告诉你主子今儿你来过。”余贵妃说完,放下紫砂茶杯,卧在了贵妃榻上。
“可是娘娘……”
“下去吧!”贵妃说着,又闭上了眼睛。雅兰冲着绿蓝努了努嘴,绿蓝抹着眼泪出去了。雅兰服侍贵妃躺下,出了正厅,绿蓝正焦急的等着呢。
“绿蓝。”雅兰笑盈盈的叫绿蓝。
“姑姑……”绿蓝又哭了出来。
“绿蓝,你回去吧,别让你主子等久了。”雅兰帮绿蓝擦了擦眼泪说。
绿蓝不可置信的看着雅兰,雅兰笑着点点头,绿蓝悲喜交加,跑了回去。
“雅兰!”
雅兰忙进了屋子,说:“娘娘。”
“前阵子乌拉国进贡的折扇送去给妙月一把。”
“娘娘,为何今日看中了妙月?”
贵妃睁开眼睛,阴冷的目光扫射到雅兰,雅兰浑身一个激灵,贵妃冷笑一声,说:“她独赐绿蓝香囊,不过是知道我更重视妙人必会时时召见绿蓝,而这香囊,和妙人手帕上的绣工一模一样,可见,这香囊,必是妙人先时的丫头小草绣的,一石二鸟?本宫倒想看看这个人,值不值得本宫去栽培。”
“可是为什么不是妙人绣的呢?”
“小草名为小草,自然对草的钟爱大于对花的钟爱,绿蓝的香囊上绣的是可清心除烦的灯芯草,那么,这个香囊,必然出自妙人的丫头小草之手。她既要以小草和妙人的主仆情深来亲近妙人,又要借香囊来向本宫示好,本宫倒要好好看看,区区一个香囊,会不会如妙月所愿,能够帮助她扶摇直上。本宫也要看看,区区妙月,到底能不能凭借一个机会,紧握帝宠,助我斗垮皇后。”余贵妃虽然话里对妙月还没有足够的把握,可面容里,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绿蓝回到不渡宫,果然妙人正在房间里刺绣。
“主子……”绿蓝哭着跑进房间,还未来得及拉住妙人仔细看看少没少头发受没受伤,却先看到了皇后娘娘赐与妙人的奴婢芝兰,一时愣住了。
“主子的房间岂容你大呼小叫的!”芝兰狠狠地训了绿蓝一句,绿蓝把下面的话生生的咽了下去,惊喜的看着好端端活生生的妙人。
“芝兰姑姑是皇后娘娘今日才支过来教我宫廷礼仪的,绿蓝,以后凡事都要听芝兰姑姑的话才是。”妙人放下手中的线,淡淡的对绿蓝说。
“是,主子。”绿蓝仿佛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应了声是。
妙蝶坐在房间里研磨写字,忽然听见外面绿菊与绿黄的争吵声。
“这是我家主子的彩丝线……”绿菊跟绿黄抢一个竹编的小浅篮盘,篮盘里放着红红绿绿的真丝绣线和金线银线。
“你家主子?只有被娘娘看重了的,才有资格称个主子,入宫这么久,见过这么多秀女,沉沉浮浮的多了去了,从未见过帝王的也不在少数,你见了不少,也该有个眉眼高低了!”绿黄高高在上尖酸刻薄的说,仿佛她就是绿菊的主子。
“绿黄你……”
“怎么?我怎么了?我不但骂你,我还要打你呢!”说完,绿黄狠狠的打了绿菊一个耳光,绿菊捂着脸,哭着说:“绿黄,你敢打我,你不知道吗?宫里连主子都不许滥用死刑!即使奴婢犯错该打,打人不打脸!”
绿黄抢过浅篮,得意的笑笑说:“跟着不中用的主子,就该比别人更能察言观色看出眉眼高低!如今你就是告到余贵妃那里,又能如何?”
“绿黄你……”
“绿黄!”妙月手执贵妃娘娘赐下的丝绸扇子从自己屋里走了出来,听见争吵声,喝了一声。
“是,主子。”绿黄得意的看着绿菊,撑腰的主子来了,当然更嚣张一点。
“绿黄,为何事在此大呼小叫的?”妙月问。
妙蝶本不在意奴才们的事情,所以听见争吵声也没有出来为绿菊主持公道。但妙月既然来了,妙蝶若不出来,被欺负的人,就是妙蝶她自己了。所以,听见了妙月的声音,妙蝶也闻声出来。
“刚刚我去为主子拿刺绣用的彩丝线,冬姑姑说刚刚彩丝线全让绿菊拿了去,我过来要些,说主子要给娘娘绣帕子,让她担待一点,分我一些,可绿菊就是不给!”绿黄添油加醋的跟妙月说。
“不是的,你根本没去冬姑姑那里……”遇到蛮不讲理无中生有的绿黄,绿菊气的浑身哆嗦,眼睛里含着眼泪,笨拙的跟妙蝶解释着,希望妙蝶能够为自己主持公道。
然而,妙蝶似乎没有看到绿菊眼睛里的乞求,只是淡淡的对妙月说:“既是姐姐喜欢,都拿去好了,我本就是不急用。”
“主子!”绿菊有些气不过了。
“妹妹言重了,这本是妹妹的东西,姐姐岂能据为己有。”妙月故意摇着丝扇,冲妙蝶笑了笑。
妙蝶也对妙月笑笑,说:“既然姐姐不想据为己有,那妹妹也就不好再往外送了。”没等妙月说话,妙蝶又对着丫鬟绿菊说:“绿菊,送客!”
“怎么妹妹这么吝惜屋里的茶呢?”妙月依旧摇着扇子问。
妙蝶依旧是淡淡一笑,说:“妹妹今日不舒服,姐姐还是去妙人妹妹那里喝茶吧!妹妹这里的茶是凉的,姐姐和妙人妹妹那里的茶,自然是热的。”说罢,妙蝶转身进了屋子。绿菊也挺直了腰板,冲着绿黄得意的笑。
“主子!”绿黄有些替主子鸣不平了。
妙月看着妙蝶背影,摇着扇子,意味深长的冷笑了一下。
“主子,妙蝶小主……”绿黄有些不明白了,疑惑的问。
“看着虽是波澜不惊,但也免不了内里波涛汹涌。”妙月扔下这么一句话,又对绿黄说:“你做的很好,难怪别的奴才都说,你是宫婢里面最机灵的。”
“是主子英明,调教的好。”绿黄听了妙月的赞赏,得意的说。
妙蝶与绿菊回了房间,绿菊的脸颊微肿,印着红红的五个指印,妙蝶接过绣线,放在红木桌子上,扭头对眼角泪痕未干的绿菊说:“这几日里,每日用上好的胭脂擦脸,能遮住红肿就遮住,遮不住,这几日就不要出去走动,以免节外生枝招来别人的话柄。”
绿菊含泪点点头,说:“谨遵小主吩咐。”
绿菊知道,妙蝶最怕的,是别人以为,绿菊脸上的伤,是她打的。绿菊也知道,身为宫婢,就必须该为主子着想,自己有天大的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