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欧阳修《玉楼春》
翌日,绿菊依照惯例过来服侍妙蝶,妙蝶躺在塌上,睁开眼,叹了口气:竟然是一场噩梦。想罢,妙蝶嘴角又泛起了冷冷的笑意:也是,一个活着都这样无能的人,死了,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妙蝶坐起身来,绿菊将漱口水递给了妙蝶。
妙蝶仰头漱了漱口,将漱口杯递给了绿菊。绿菊扭身拿温好的热毛巾给妙蝶敷面,妙蝶看着绿菊的背影,瞳孔忽然放大了!
绿菊的背后,竟然有一块指甲般大小的血迹!
昨夜的噩梦中的情形在妙蝶眼前重现了,那样狰狞的面孔,带着血的空洞的眼睛还有伸到胸口的血红的舌头!
那样尖利的声音又回荡在耳边。
姐姐,你还我命来啊……你还我命来!!!!
她只觉得毛孔放大,汗毛竖起,仿佛背后无声无息的站了一个人,正张着手指要扼住她的脖子!
“不要!”妙蝶忽然尖利的叫出了声。
绿菊被吓了一跳,身前的铜盆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绿菊慌忙转过身去,抱住瑟瑟发抖的妙蝶问:“娘娘你怎么了?”
“鬼!鬼……”妙蝶浑身发抖,瑟瑟缩缩的躲在绿菊怀里,指着前方的空气颤抖着说:“鬼……绿菊你看,德羽纤变成鬼了……她要报仇,她要报仇,她要杀我!”
绿菊抱着浑身发抖的妙蝶,也惊恐的往妙蝶的怀里缩,眼睛恐惧的看着四周,嘴上念叨着:“德嫔娘娘……德嫔娘娘饶命啊……德嫔娘娘饶命啊……”
主仆二人相互抱着,浑身发抖,不停地往后缩。
屋外忽然想起了一阵娇滴滴的笑声,妙灵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妙蝶姐姐,我来看你了。”
妙蝶忽然松开绿菊,疯了似地冲了出去,将娇小的妙灵撞倒在地,她抱着妙灵,恐惧的嘴唇都在颤抖:“妙灵,德羽纤来杀我了……”
妙灵娇美的容颜瞬间变得惊恐。
“德羽纤,不是,死了吗……”妙灵害怕的说出口中的话,四下里张望。
“是啊,她死了。”妙蝶忽然如释重负的大笑起来,像疯子一般大笑起来,忽然,面上的惊恐复现,她抱着妙灵神秘的说:“可是,她变成鬼来杀我了……”
妙灵惊恐的尖叫了一声。
妙灵的贴身婢女绿橙慌忙将妙灵从地上拽起来,拉着惊恐的妙灵往外跑,边跑边喊:“主子快走吧!蝶嫔娘娘疯了!”
妙蝶坐在地上,脸上仍旧是无比惊恐的表情,眼睛里,却放射出了冷若寒冰的光芒。
妙香坐在屋子里,狠狠的将桌子上的茶碗推落在地。
婢女绿青花了她多少银子,才从鄂公公那打探到仁帝昨夜的行踪!可仁帝竟然懦弱到看到自己的女人身怀别人的孩子都视而不见!
废物!
妙香咬牙切齿的踢开了脚下茶壶的残骸,紧紧地握着拳头。
“姐姐何必恼怒。”俊朗的声音从妙香身后传来,妙香扭过头,便看见了御风英俊的面庞。
妙香冷冷说道:“姐姐今日身体不适,恕不能待客。”
“御风知道。”御风凝眉望着妙香,说道:“御风并不会耽误姐姐太长时间,御风只是过来告诉姐姐,妙人的命,便是御风的命,御风绝对不会让姐姐轻易伤害了妙人的。”
话语清淡,却隐藏着不容置喙的肯定和决绝。
妙香皱眉望着御风,忽然轻蔑的笑了:“原来你早就知道了,看来,我还是小瞧你了。如此说来,妙人也该是知道了,竟然还能装的若无其事,这本领,我妙香可是得好好学学。”
御风拧着的眉头更加皱紧了,他的面上尽是愠色:“姐姐误会了,御风并没有告诉妙人,妙人生性善良单纯,御风不想因此事让她伤心难过,毕竟,她把你当做了亲生姐姐一般对待。”
“亲生姐姐?”妙香忽然一阵狂笑:“亲生姐姐?她与你和李胄一起开心的喝茶吃点心的时候,何时想过我这个亲生姐姐?她当年一见帝王便荣升贵人,可曾想过让我这个姐姐也一同富贵荣华?在这未池居中,她享乐之时,可曾想过我这个姐姐孤独寂寞!她把我当亲生姐姐?哈哈哈哈哈……”
御风冷冷的看着激动地妙香,凝眉不语。
妙香大笑一通之后,眉目又清冷了起来,冷冷说道:“姐姐身体不适,不送!”
御风转身,坚定地说:“我御风,定然不会让你伤害她。”说罢,离开。
妙香望着御风远去的背景,忽然有一点想哭的感觉。
曾几何时,李胄也是那样萧索的转身离去,决绝而冷漠。
只因,那个叫小草的女子!
小草!
若不是妙人当日将自己所学倾囊相授,今日何来这样一株卑贱的小草来抢她的心上之人!
妙香嘴角闪过一丝冷笑,目光阴蛰。
紫华宫里,余贵妃正蹲在小床前逗两个小皇子玩乐。
小皇子长的像帝王,见了余贵妃从来不哭,总是张着两个小胳膊像余贵妃要抱抱。余贵妃对小孩子特别喜爱,最近帝王从不来紫华宫,前来无事,余贵妃总是抱着两个小皇子走来走去。
像是对自己亲生的骨肉一般。
鄂公公进来了,躬身道:“贵妃娘娘,帝王今日托我过来问贵妃娘娘安,说今日天色微寒,娘娘注意身体,还说几日未来紫华宫,怕娘娘闷,叫奴才将宫里杂耍的戏子叫过来给娘娘解闷。”
余贵妃嘴角抹起一抹幸福的笑意,站起身来,对鄂公公说:“有劳公公回帝王,本宫有了两位小皇子相伴,甚为开心,杂耍声大,控扰了皇子,今日就免了吧,本宫多谢帝王关爱。”说罢,又叫铃兰将手里的暖炉递给鄂公公说:“鄂公公每日都要过来,大冷的天,也难为公公了,这暖炉,公公就留着暖身吧!”
鄂公公收了暖炉,说道:“帝王虽日日在残月阁陪着魅妃娘娘,可从不见帝王在贵妃娘娘身边时的欢心,帝王亦日日夜夜惦记着娘娘,还请娘娘万不要误会了帝王。”
余贵妃淡淡一笑说:“本宫自然知道帝王的心意,光见公公来紫华宫的频率,本宫就是再大的妒忌,也被帝王化解的无影无踪了。”
鄂公公放心的笑了,说道:“那老奴,就先回去伺候帝王了。”
余贵妃笑笑,叫铃兰送鄂公公出门,自己则蹲下身子,和两位小皇子说话:“皇儿,你们的父皇又叫鄂公公来看我们了,额娘原本担心你父皇立魅妃为帝后,如此看来,是不能的。”说罢,抓住小皇子的小手,笑了。
恩昭昭,你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我和帝王之间的情谊了。
余贵妃想着,冷笑一声。
“娘娘,娘娘……”妙灵惊恐的从外面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惊魂未定的绿橙。
“何事惊慌?”余贵妃皱着眉头问。
妙灵跑到余贵妃身前,跪在地上,字字是泪的说:“娘娘,娘娘,蝶嫔娘娘疯了……”
余贵妃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在**之中沉沉浮浮,她见得多了,别说疯了的,就是死了的,她也亲眼见了不知道有多少。
“从头慢慢说。”余贵妃叫铃兰和小皇子的奶妈将小皇子抱紧了寝宫,坐下,镇定的说。
妙灵跪在地上,与绿橙一起,将早上所见到的一切娓娓道来。
妙月在后花园最僻静的凉亭里冷冷的坐着,绿黄给妙月提着暖炉。
“如何?”妙月冷冷的问。
“疯了。”绿黄简练的回答。
妙月嘴角抹起不屑的笑意,说道:“不堪一击。”
绿黄没有像往日一样多嘴,只是静静地站在妙月身后焦虑的看着远处,好像在等着谁的道来。
寒风在凄凉的后花园里嘶吼。
绿黄只觉得身上更冷了。
一个小小的身影渐渐地走近,变大,变得清晰,她走到妙月身边,缓缓地说:“蝶嫔娘娘的疯病,未知真假。”说罢,又急切的走远了。
妙月坐在凉亭里,细细的回味着这句话。
未知真假。
难道,是看出了什么?
绿黄亦有些担忧,她缓缓地开口,说道:“主子,蝶嫔娘娘一向心狠,倘若这次她是装疯,想必之后,定然会……”
后面的话,绿黄没有说出口。
定然会。
又有人惨死**了。
妙月仍旧沉吟,半晌,才说:“所以,一定要一举击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