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又一次,倒飞而出,后背狠狠撞在坚硬的石壁上,发出骇人的钝响。
石壁龟裂,身体半陷在里面。
钝响中,依稀听见清脆的“噼啪”声,那是骨头碎掉的声音。
——白锻炼了那么多年,这身骨头居然还没有这种和泥巴差不多的墙来的坚硬,还真是不给我争气啊——
勾起苦笑的嘴角,淌下鲜红的血液。
但这么一点血,无论是比起体外的伤口,还是体内的大出血,都算不得什么吧。
从石壁上滑落,倒在地上。
完全不是这种人物的对手。
即便是鲁卡斯,即便是人类战士的传奇,也不过只是一个人类而已。
所以,无法抗衡。
“停手吧,把路让开,不要做无谓的事情了——”
对面,俊美而魔魅的男子眼中满是哀伤和怜悯:
“——我已经等待了太久,有些事是注定要发生的,你阻止不了,而我也不会让你去妨碍。。。。。。现在的你改变不了任何事情睡吧,你已经很累了。”
是啊,从一开始就知道吧。
开战不到三分钟,左胫就被魔剑的剑锋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七分半钟,躲闪不及的左肘被蹭过,几乎断掉筋腱。
十四分钟,为取首级而来的刁钻一剑,从右肩削去了一大块肉,森森见骨。
一直只有防御和挨砍的份,不断地被魔剑之锋锐所伤。
即便格开陆续挥来的剑招,横斩反击,却也被对手潇洒的身形闪开,而后被数招击退。
除了敌人本身,还有他手里的那把魔剑。
提起力气,奋力交战。
每一次白刃相交,身体内就有某处被切割断裂,视线一片血红。
千古第一魔剑,真是名不虚传啊!
仅仅是将之当做普通的锋利刃物使用,单纯发挥其物理效果,便已有如此威力。
更何况,魔剑固然强大,可更强大的却是使用它的人。
明明是一把大剑,却像贵族决斗的那种细剑一样轻灵,招招如同毒蛇吐信,加之剑走偏锋,鲁卡斯即便用尽全部心力也防不胜防。
面对这样的敌人,面对这样纯粹的强大,多年修业、天赋奇才甚至超凡境界都是笑话,不值一提。
“喝啊!!”
拉开距离,拄剑单膝跪倒在地,喘息着瞪回去。
不知何时,大剑“无华”的剑锋上已经遍布残缺,几乎成了锯齿的形状。
“唔呃。。。。。。”
一人,一剑。
人是重伤的人,剑是残破的剑。
这是没有胜利的,绝望的战斗。
简直就像是自己年少无力的时候,那无数次强弱悬殊战斗的翻版,时隔近十年,曾经的无力感再次涌来。
——但是,即便这样,也必须战斗下去。
正是这样一路受伤,走到今日。
手指动了动。
——唔,不知道那小子现在到哪里了——
脑中浮现那个法师的身影。
——明知道会有这么多麻烦,居然还接下了这种闲事,看来我终究还是太过意气用事了啊——
想起来,第一次看见这个为“人生”而苦笑的法师少年。
明明还没有成熟,心倒像是已经苍桑了一样。
那副对现实和世界的无奈,对么像自己当初迷惘困惑的时候。
明明什么都还不了解,什么还都没有去经历,却总要自以为是地自认为早已看透一切,心灰意懒,放弃了青春与梦想,麻木而事故地活着。
真是看着都碍眼。
所以,必须要给他指明道路。
——小子,可不要在自己追寻宿命的道路上迷惘,无论何时也要记住,不要白白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眨眼间,已经过了多少年呢?
啊,那种事情,又有谁还能记得清呢。
我已漂泊多年,是时候该回到自己的归宿了。
我的传奇已经终结,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我没跑完的路程,就由你,继续替我跑下去吧。
多少人躺在了追寻的道路上,追寻梦想,追寻自我,追寻答案。
被岁月打磨,有谁知道,曾经有这样一群人来到过这个世界上。
人生几多少年时?
而今,那热血激昂的曾经早已不在,岁月风干后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沧桑。
尽管如此,仍希望你,能走出一条属于你自己的路。
在这最后,就让我在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情,以后的路,就要看你自己走下去了。
——这就是我改不了的毛病,哎呀哎呀,还真是没办法呢——
毕竟说好了要在这里拖住敌人,鲁卡斯啊鲁卡斯,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承诺的事情不做到可真是太说不过去了。
所以,唉,现在还不能倒下。
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没错,理应站起来。
破烂不堪的外表,支离破碎的内在。
任由鲜血流入眼中,任由世界被染成猩红。
“呼。。。。。。呃呃呃呃——!”
声嘶力竭,那是毫无意义却胜过一切意义的呼吼。
火盆中本就微弱的火光,更是在剧烈的摇曳中趋近熄灭。
无论是什么,都必须突破!
因为不管多么强大,这都是挡在前路上的阻碍,把他和理想远远隔开。
他狠狠将大剑插在地上,由于反震而迸裂了无数小伤口的手紧紧握着剑柄,鲜血不断流淌着。
从未忘却,那一天伫立在夕阳下对剑许下的誓言。
那份理想因浸泡于热血中而炽烈,历经世间沧桑而从未冷却。
只因从不曾舍弃,最本初的那一份纯粹的向往。
想起那一片澄清的夜空下,他对自己许下的誓言。
想起一切。
站起来。
那是因为,他是一个战士。
在他的眼前,不存在任何东西。
没有东西能从他身上跨过,也没有东西能挡住他的脚步!
眼前只有一马平川。
战士不会倒下。
战士会奋战,会抗争,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战士所要与之战斗的,不是罪恶,不是敌人,而是他自己。
不会休息。
不会休息,哪怕鲜血打湿脚下的泥土让他一次次滑倒在地。
不会休息,即便路上的荆棘如凌迟的刀刃带走一块块皮肉。
不会休息,在踏足那向往的彼方以前。
一直向往的,不就是这种生存方式吗?
永不屈服的坚强。
执着追寻的勇气。
勇敢,去直面人生的一切挑战。
奔放,热衷于攀登一座座高峰。
现在,他的战场,就在这里。
这就是他最终所要抵达的那座山岭。
像蜗牛一样,背负着一切前行。
荒原的风,大漠的沙,擦过他的脸颊,使他的脸更加的坚毅。
翻山越岭,跨越层层阻隔,只为达到!
至于,在那宿命的终点,究竟会有什么在等着他?
他心如明镜。
无论等待他的是什么。
永生永世,只有这个选择断然不会后悔!
所谓传奇——
不知何时,此身已经成为了背负了万千战士终极理想的光辉结晶。
灌注了全天下战士浴血奋战无畏前进的信念之化身,早已成为了远超一个普通人类肉身的不朽意义。
是以——
这具身躯,永远不可以倒下!!
鲜血淋漓。
拄着大剑,努力地,摇晃着,一点一点地站起来。
站起来!!!
明明已经理应是一具尸体的男人——
宛如拔地而起的山峰,宛如屹立于天地间的铁塔,又一次站了起来。
“百战!!!!!!!!!”
——大声嘶吼着,用尽全力嘶吼着。
他的剑,再一次开始了酣畅的锋鸣!
大声咆哮时,鲜血涌进了气管,他大口咳出沥沥的血块,其中夹杂着不知哪个脏器破碎的肉糜。
眼前一阵昏暗迷蒙,似是看到了往昔的幻境。
其间,依稀有一个女人的身影在他的记忆中闪过。
曾经的,往昔的,留恋的,珍藏的。
一美如斯,她,在向他招手。
她的微笑,娇美一如那血色残阳辉映下的血玲珑花。
那是何等的美丽啊。
不禁心折。
胸中激昂澎湃的刚毅之中,缠绕上了柔情与流连,但这却依然无法让他停下脚步。
是的,他和她的道路不同,注定无法一起跑下去。
曾经深爱曾经向往的人,如今却已经形同陌路。
从一开始,这即是注定。
所以,忘记她,舍弃她。
把那份真挚火热的曾经,深深埋在心底,让岁月的风沙埋葬。
直到体会过世间一切孤独,终于明白——
和他共同战斗的,只有他那些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兄弟们死去的魂灵。
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甚至从未见过不知姓名的,同一个信念,同一个追求,同一个梦想,将他们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没能和他一起跑到最后的,那些在无尽原野之上洒尽热血而倒下的“苍狼”们,此刻依旧在伴随着他,注视着他,保佑着他。。。。。。他并不是孤身一人奋战,永远也不会孤身一人在奋战。
和他一起在理想道路上追逐的热血男儿们,此刻,正在他的前方奔跑着。
所有人理想凝聚的信仰,尽数灌注在他手中残破不堪的大剑上。
他们等待着他到达理想的彼端,手捧那光辉,作为祭奠他们的无上献礼!!!
“——百战不惜!!浴血无悔!!万里追寻!!宿命所归!!千秋万载!!其名永垂!!毋宁身死!!此生无愧!!!!!!!!!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挺起胸膛,用最大的声音咆哮着,即便撕破喉咙再也不能发声又何妨?
此刻的感受,是那样的爽快,前所未有。
这已经足够了。
眼前的敌人,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就像是在送别。
“嗬嗬嗬嗬嗬——”
鲁卡斯咧开了溢满鲜血的嘴,血滴从凌乱的胡茬上滴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是狂笑?还是狞笑?
野兽一般最后的疯狂么?
不,这种光辉,永远不会是那种丑恶的东西。
他,仅仅是挤出全身的力量和热血,在无尽荒凉之中,向着那承载了无数梦想与希望的理想高山前进罢了。
那山峦之后,是绿洲?还是又一片更大的白骨荒原?
他不知道。
他的心里,只明白一点。
既然,万里追寻,终于将它找到。
距离已近在咫尺。
那么,所剩的只有将它握在手中而已了,不是么——
如果能追逐到它,即便那姿态像野兽一样难看又何妨?
擎起大剑,合身前冲。
那不是跌跌撞撞的末路狂歌。
而是奔向理想时的欣然忘我。
“喝啊!!”
就算远在天边,那也仅是一步之遥。
——在这世界上,绝没有他的剑锋无法到达的地方!
现在,就在这里。
这里,就是他脚下的天涯!
一展胸中的宽广,放眼一望无际的原野。
是啊。
他的愿望,并不是达成所谓的理想,而是“为理想而战”这件事情本身。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鼓动着血管的血流、诱发出热力潮汐的,正是一直以来的旅程,延续至今的追寻脚步。
大剑斩破了多少不可逾越的屏障,走到今天,追寻命运而奔走,却从未屈服于命运。
这一切的一切,便是他苦寻的真我。
为理想而进行的战斗。
——这,就是他最大的理想,此生无可替代的唯一意义。
大剑奔腾。
剑势将风撕裂,曳出极光一样的剑芒呼啸袭来!
即便是如此强大的敌人,即便是那种行云流水的逆天剑法,也挡不住男儿的剑锋。
以此灌注一切的一击。
现在的他,是战士,更是当年的少年。
即便早已毫无章法,却也是裹挟着一切信念与热血的强力一击!
剑锋所至,必定饮血!!!!!!
“——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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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攻过来的,是密集的火球攻击。
对于她来说,这当然够不成什么确实的威胁,针对“幻象骑士”们下达的“控制:铁桶护卫”便足以彻底将火球的伤害隔绝在召唤兽的防护圈以外。
这是他惯用的手法,先发制敌,为他接下来的一系列法术套餐争取预备时间。
所以,如果猜得没错的话,接下来就肯定是——
伴随着连续的魔文写划,一系列冰蓝色的光华在他身上绽开,自然是他那一套赖以防护的冰霜类防护法术,以及提升战斗机动性的“御风之速”。
于此同时,诺弗森顺手一击,便是夹杂冰片冲击敌人的蓝色凛风。
“冰风吹息”在他的改良操控下,扩大了范围和应有的射程,直接攻向了尚未散开阵势的召唤兽集群中。
然后,防卫的缝隙被幻象骑士堵死,没有半片碎冰漏过去。
虽然身处于这种战斗中,但头脑却依旧如此冷静,连她自己也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魔幻紫色的长发在寒风中翻飞舞动着,她的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
冷笑。
上一次和他战斗,还是在学校的时候。
那一次,她输了。
依莉叶当然记得那一次的经验教训。
对面站着的,是拥有两个封印之珠的“双珠”级别元素使,是以,所有划归在“元素生物”这一类别之中的,她最得力的召唤兽们,此战全部都不能使用——即便召唤出来,也只有被元素使从物质位面强行驱逐离开的份。
因此,水元素怪和火元素怪,以及所有划归为元素系别的高级召唤兽,在此战中仅仅是浪费她魔力的无用之物。
也就是说,她的召唤兽部队少了一半,而且还是那最精锐的一半。
对她而言,这场战斗无疑是一场处于劣势的苦战。
昏暗被异彩的光芒撕破,如同绚烂的礼花晚会一般,各系元素的攻击像雨一般被倾泻着挥霍着,爆炸的轰鸣声不绝于耳,在这里回音的增幅效果之下,简直就像是直接在耳膜上举行的重金属音乐狂欢。
与华丽的视觉和音响效果相称,高频率释放的元素法术的威力绝对不容小视。
闪耀着红蓝异彩光芒的双目灼灼看着她的防御圈,双手连连挥动指点,魔法指环光芒闪耀,元素如有生命一般大股大股地倾泻着。
被幻象骑士折射开的,或者是干脆射偏的元素不断在轰击着这对于魔法战斗过于局促的空间,岩石不断在悲鸣中被炸碎,散落一地。
在四下飞射的各色元素攻击之下,她不得不始终处于龟缩防御的状态。
是的,这注定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
不过——
“辛索特,澄,戈加多,普莫,耶冯诺尔——”
她可是很擅长从劣势中寻找优势的——
“——光明妖精莎珊儿!”
此战依赖的王牌,便是拥有上位能量形式“光明”力量的高级召唤兽——光明妖精莎珊儿。
面对划归于中位力量形式的元素法术,光明拥有很强的压制性。
娇小可爱的妖精,扑闪着晶莹的昆虫翅膀,散发着耀眼的金光
然后就是,诺弗森身边的冰霜防护,在光明妖精一挥手间被光明的力量消散。
坚实的冰还原为了晶莹剔透的水,万千飘荡在空气中的水珠,折射出这两个激烈战斗的法师身姿。
——可恶,既然优先化解了防御,那然后就应该是——
依凭战斗本能和对对手的了解,诺弗森下意识双臂护头卧倒在地。
果不其然,紧接而来便是仅靠凝视便可在指定范围施加臆想,产生爆破冲飞敌人的“空想爆破”。
青白色的光芒充满眼界,近距离澎湃的魔力冲击波让地面都在震动。
强劲的魔力乱流掣动着他的衣袂,上方落下的碎石砸在他的背上生疼。
——估计这时后背已经青一块紫一块的了吧——
嘁。
这家伙真是学聪明了许多。
不过话说回来,不得不承认,她的头脑本来就比我聪明很多。
会指望上次和她战斗的那种侥幸再次上演,我也是太过天真了啊——
魔力光雾还未消散,不用看也知道,“幻象骑士”应该已经从四周围拢过来了吧。
伏在地上,满溢红光的手掌向地面猛地一拍,幅散开来的火焰爆破将迷雾冲散。
迷雾散去,周围却没有被震飞的幻象骑士。
只有,一辆威武的白色战车,迎面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