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去休息了。”
诺弗森刚回到旅馆,趴在饭桌上瞌睡的依莉叶就对他说。
诺弗森伤脑筋似的挠挠头发,这个艾丝,告诉过她老透纳的床铺及其本人都处于魔法阵的封印中,守着也没有用,她就是不听。。。。。。算了,好歹她还有为亲人坚守的机会,而我诺弗森连半个亲人都没有,当然体会不到她的感受与想法。
因为有情感的存在,人有时就是难以理喻的。
唉,由她去吧。。。。。。
诺弗森坐到了依莉叶对面,要了一杯可可。但可可刚被侍者端来,还没递到诺弗森手里,就被魔女中途拦截掉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真是的呦!我又不是心理医生,为什么不得不给这小丫头做心理咨询呢?”
这魔女往椅背上一靠,唯我独尊地翘起了二郎腿抱怨道。
诺弗森干笑了一下。
有时候劝别人的过程也是劝自己的过程,如果依莉叶去劝艾丝的话,也许她自己也能豁然开朗,把事情看开一些,淡化一下心理创伤吧。
所以他留下依莉叶陪着艾丝,自己则独自去进行小组抽签。。。。。。
等等!
他激灵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忐忑不安起来——
“我说依莉叶,保险起见我问一句。。。。。。你到底劝了她一些什么?”
“劝什么?我又没劝过人,根本就不会劝人,当然只能照自己的想法来说了——”
依莉叶又往可可里面加了些糖,漫不经心地说:
“——我就说人要坚强起来,要学会独立。人的不幸是命运安排的,幸福却是人自己追求的。别人没法替代你,你必须朝前看,看看将来很美好,向朝阳狂奔而去!去吧!去了就能溶化在蓝天里。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等等,我给你写的备忘条上那些‘要看见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要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坚持一切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把尊重客观规律与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相结合’,‘用联系、矛盾和发展的观点看问题’等等等等的话你有没有用上?”
“都说了呦,我都已经背下来了。我整整叨叨了一下午,她不嫌我烦我还嫌自己烦呐!”依莉叶不耐烦地说。
劝到这里都还算是正常吧。。。。。。
无论如何,那些话是诺弗森当年的舍友“卡布奇诺”书包里的一本奇怪课本上的内容,那小子临走时留下了不少东西,这就是其中之一。据说是他那个地方针对于青少年的思想教育的宝书,对于思想问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被校内同学竞相传阅膜拜。
想一想既然这凝结了人类教育精华、触动人类灵魂的至宝都用上了,那区区一个小女孩的思想问题必定是解决了!
诺弗森长出一口气,顿感欣慰。
对于那本据说是“卡布奇诺”那里的青少年们人人必备必学必会必定贯穿他们全部人生的,使社会和谐国家安定民族团结夫妻同心世界和平经济发展环境友好鸟兽和睦而立大地开满鲜花的绝世宝书充满了信心,他舒了一口气,继续问道:
“然后呢?你还说了些什么?”
“然后我就告诉她,学学我,看我怎么靠自己过得很好。要学会抓苦力和奴仆,学会认定自己身份超然,学会让别人畏惧你讨好你,学会处置胆敢违抗你意志的。。。。。。哎?诺弗森,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闹肚子么?莫非。。。。。。你不会是因为我喝了你的可可而在难过吧?想要的话我还给你好了,你可千万别哭呦!我会觉得恶心的。。。。。。”
“没什么,只是在感叹我的愚蠢与您的伟大。。。。。。”
诺弗森看着把喝到底的可可杯递过来,然后伸手拍着他脑袋的依莉叶大小姐,开始用头狠狠撞着桌面。
这女人。。。。。。我是让她去劝人,没让她培养接班人!
看来让她这个自身就有颇为严重的心理问题的魔女去给别人做心理咨询,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会认为她会因为心理阴影而和与她相同处境的艾丝一起****伤口,我可真是愚蠢得不可救药啊。。。。。。
“安拉安拉,没关系的!我知道虽然我只是第一次劝人就劝得这样好,对你很不公平,但你也不要自暴自弃地认为自己不行,只要好好努力,还是。。。。。。”
没心思听这神经结构与常人完全不同的魔女在那里自吹自擂,诺弗森更关心眼下的状况。
他伸出了两根手指,打断了依莉叶。
“两件事。”
“说。”
依莉叶状似漫不经心地应道,但下意识地从二郎腿的姿势变成了肘撑桌面手托腮。
“第一件,今天我见到那天和咱们动手的暗精灵了,他们也参加了角斗大会,而且已经进入八强了,直到现在他们也是以两人出现,我想那不露面的第三人就是他们的秘密武器,也是那晚那个始终笑着不出手的暗精灵女人。第二件事,我们明天和一区的那个兽人狂战士的小组对战,他们也保有一个秘密武器,直到今天都没露面,明天必须对那个人多加警惕。在我的印象里,赏金猎人可远没有佣兵好说话,尤其他们还是为了奖金而来参加这个比赛的。”
“有意思,我估计他们此刻也在猜测我们保有的秘密武器是怎样的一张王牌呢——”
依莉叶玩着头发,双指挟着一颗表面刻着法阵的珠子,带着嘲讽的表情淡淡说道:
“——在这期间,你不想听听我又了解到了什么嘛?刚来这没几天就托人把东西贴在国王书房的椅子底上面了,另外国王的王座下也有一张。”
“看来你又没和我商量就架设了窃听法阵的输入端啊。。。。。。嗯,听到什么好东西说来听听。”
诺弗森看着依莉叶手中的珠子,这个小玩意可以接收到窃听法阵安设地点周围的声音。
依莉叶用“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似的口吻,但昂着的脑袋和头顶上不断晃动的那根天线般的头发却不是这么说的。
诺弗森看着那张明明是在挑衅却给人以一种是在邀功的感觉的脸,不禁有点哭笑不得:
“啊!!我卓有远见聪慧无双大智大勇冰雪聪明老谋深算技高一筹阴险狡诈的依莉叶大小姐啊。”
依莉叶颇为受用地点点头:
“克拉维王国一向很重视佣兵的力量,所以国王在书房私下召集了心腹大臣,讨论关于亲自给角斗大会颁发奖杯的事情。国王认为,现在克拉瓦警戒线战况急转直下,王国内外交困,身为国王不能退缩反而更应该多在公共场合露面,在人民和士兵面前显示信心与勇气,鼓舞全国人的斗志和士气,而颁奖则是最佳的一次机会。但大臣却不赞同,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我哪有您能耐啊。”
“嗯。。。。。。大臣和国王原来事先就知道——”
依莉叶一边说着,表情变得越来越阴森可怕,似乎在讲一个鬼故事一样:
“-——他们知道有人要抓住国王颁奖的机会行刺,很有可能就是在成为冠军后,在国王递来奖杯这个近距离面对面接触的机会时,暴起行刺!”
“哦。。。。。。国王肯定封锁了这个消息,并执意要冒险吧。”
诺弗森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当国王总会有这种两难的抉择。
一方面知道有人要行刺,甚至知道是谁要行刺;另一方面由于没有证据,害怕给派遣刺客的国家留下把柄而无法胡乱抓人。
而且国王陛下现在可是处境艰难啊。。。。。。
身为国民心灵支柱和国家统治者,这种盛会是必须出面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强护卫,但棘手的就是颁奖时国王根本处于无保护,正直接暴露于刺客刀下的位置。。。。。。
刺客如果准备玉碎的话,国王根本必死无疑。
但我想修里沃四世这种明君应该知道当前的国家境况决定他是别无选择的,哪怕知道有人要刺杀,他也要冒险亲自颁奖,并寄希望于他国家里的佣兵可以在比赛中击败刺客从而使阴谋破产——看来国王对他的佣兵们有着绝对的信心。
“国王的确力排众议,并封锁了消息。不过我的话还没说完,还有更有意思的呦!”
“什么?”
“圣堂教会似乎已开始就知道了这份刺杀计划,但一直对克拉维王国保密,这让国王勃然大怒,认为教会别有用心。而且据我分析,因为教会把一切都对修里沃四世保密,而且国王也一直和教会关系不怎么好,所以他认为教会是在间接协助刺客解决那些刺客的挡路石。国王陛下对大臣们说教会在推波助澜要他死,要克拉维王国大乱,好实现教会控制这个国家的目的。”
“不错的误会。”
“的确是不错的误会,关于刺客的消息是法师协会通过萨科梵的魔法公会办事处通知国王的,天大的人情呦。。。。。。一边是不但不援助还阴险算计的圣堂教会,一边是鼎力支持且诚意结盟的法师协会,可怜的国王陛下现在该知道如何亲疏有别了吧——”
依莉叶摇着食指,意味深长地一笑:
“——我想过不了多久,就应该有给我们的明确指示从魔法公会的渠道过来了。”
“比如说,为保护国王陛下免于面对刺客而拼力取得冠军之类的?执行的任务发生重叠,可以省不少工夫和力气,看来我们的确做了个正确的选择啊。”
诺弗森懒洋洋地说。
***************************************************************************
艾丝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事实上,她毕竟从一开始就有了老透纳会死的觉悟,只是没料到这么快就要面对。。。。。。没料到真正面对时心里会这样难受。
她知道自己必须振作起来,她还要得到豪拳金杯,她还要亲手把金杯捧到老透纳面前。。。。。。
这是她为老透纳做的最后一件事,如果因为她状态不佳而失败,在她漫长的一生中都要在自责中度过。
所以她必须要做到最好。
她想起了预赛上自己射的那一只发着绿光的箭,很明显,这是弓的力量而非她自己的力量。
但只要手握这弓,她就可以亲手为老透纳而努力。
国王正在上面讲话,无非就是“为了荣耀而战斗吧!”,“泼洒你们的激情吧!”之类的话,艾丝连听都懒得听,她只知道如果得了冠军,颁发奖杯的是这个当国王的男人。这个小女孩要的是他递来的豪拳金杯,而不是现在这些废话。
艾丝摸了摸弓,最后一次检查箭袋。
这次的箭矢,都换成了钢制的锋利箭头。
也就是说,这次的比赛,将是面临真正生命危险的恶斗。
她却一点都不紧张。
国王讲完话,这场八强晋级赛的第一场比赛就要开始了。
这是真正强者之间的较量,圆形角斗场内座无虚席,人声鼎沸。
“紧张吗?想哭就趁现在快点哭呦!”
依莉叶弯下腰去检查自己的靴子带。
艾丝愣了一下,然后针锋相对气鼓鼓嚷嚷道:
“啊!?什么!?我紧张!?紧张的是你吧?疯女人?”
看着小女孩的眼睛,依莉叶轻笑出声。
好一个毫无怯懦与迷惘,依旧清亮纯洁的眼神。
——太好了——
这,不正是我站在这里战斗的理由么?
依莉叶心里一松,体内也有什么东西重又活了过来,复苏,点燃。
诺弗森默默地看着她们俩,笑容一闪即逝,他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
“开始了。”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
诺弗森率先走进赛场。
迎面走过来的是身高足有两米五的绿色魁梧身躯。
“姆哈姆哈!俺名字,姆哈姆哈要打败法师!!”
兽人狂战士仰天咆哮,引起场中观众热血沸腾,欢呼声响成一片。
相反,对于法师则几乎没有什么支持率可言,不仅如此,偶尔还可以听到不入耳的话。
诺弗森撇了撇嘴。
嘁。。。。。。客场作战么?
“哈哈,姆哈姆哈。。。。。。这名字听上去就给人一种挺雀跃的感觉啊。”
他抬起头人畜无害地哈哈一笑,但眼神却犀利无比直刺对手双眼。
健硕威猛气势十足的兽人居然为之一慑,如本能察觉危险一般伸手摸向双斧。
诺弗森嗤笑一声收回眼神,插着口袋静静驻立着。
然后是艾丝和女刺客达娜。
留着不过垂到后颈的短发的女刺客看见艾丝后尖声爆笑出来。
“哈哈哈哈,小丫头,你们的比赛我都看过了,如果不是那个法师像母鸡一样护着你,你早就死掉了。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家让你妈妈给你讲故事吧!”
“那你就看看我的箭是如何射掉你那条卑贱的舌头的,花蝴蝶。”艾丝冷冷地看着她说。
“看来确实需要有人好好教训教训你了。。。。。。”
明显被“花蝴蝶”这个称呼激怒的达娜话音未落,身体已动,身法极为敏捷地冲向小女孩。
诺弗森看出她是想学昨天“刃之洪流”折她锐气的方法来对付艾丝。
艾丝的确没反应过来,双马尾中一侧马尾辫的发梢被削断。
但女刺客没发现诺弗森冷冷地坏笑了一下。
就当她想回到原位的时候,突然被地上一块突起的石头狠狠绊了一下,尽管没有摔倒,却也是美观尽失地踉跄了好几步。
全场爆笑,就连“刃之洪流”似乎也有点忍俊不禁。
然后她就听见诺弗森开始做始作俑者最常做的事情——吹口哨。
达娜是个火爆脾气的女人,这一下肺都要气炸了。
她狠狠地瞪着诺弗森,似乎恨不得立刻把眼前让自己出丑的。
但这位女刺客的雌威,当然与依莉叶大小姐不是一个当量级的,对终日接受远比这严酷的多的洗礼的诺弗森根本没有杀伤力可言。
诺弗森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继续以他导师亲传的介于猥琐与孟浪之间的无敌笑容,冲她不停“嘿嘿嘿嘿”,将敌秒杀。
就在这时,双方令人拭目以待的“第三个人”就要登场了。
所有眼睛都在眼巴巴地看着双方休息室的出口,摒住呼吸。
观众席东区看台,“钢虎”索兰妮眼中冒出兴奋的光芒,然后哈哈笑了起来。
淡紫色的长发,珍贵的法袍,高筒系扣皮靴,背着某样用布包着的东西。。。。。。
“什么嘛!原来站在这里的感觉是这样的呦。。。。。。远比想象中的无聊多了。”
依莉叶环顾场中,撩了撩头发诡异地一笑,所有看得见她笑容的人立刻感觉后颈似有冷风吹过,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竞技场的气氛,因她的出现突然凉了下来。
就在这时——
她的对面,对方休息室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了一个人。
随着他的出现,依莉叶和诺弗森的眼睛同时下意识郑重地眯了起来。
那不是战士,不是弓手,不是刺客,甚至不是武者中的任何一个门类。
那是个穿着长袍的男人。
他的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法杖。
他头上飘着各色发光魔法符号的帽子,可以很清楚的让那些对法师多少有点认识的人看出他的职业。
漫场皆静。
“防御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