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景在一阵轻微的颠簸中惊醒。
入眼周围的景象，似乎和睡前记忆中的有些不同，身下传来的真实的轻颤的感觉让他微微意识到了什么，他有些僵硬地转了转头，姬敖在他身侧坐着，微闭着眼，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他已经醒来。
这是。。。在马车上。。。
昭景抚着额头坐起身，身侧的男人也因为他的动作而睁开了眼。
“你醒了。”姬敖看着他道。
昭景扭头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扫视了一下这个略显窄小的马车，顿了顿，唇边露出一丝嘲讽般的笑意：“西荆王这次又打算把我带到哪儿去？”
一次是这样，两次还是这样，似乎他生来就是该像一件货物一般被人随意带走随意安置。
昨晚的姬敖让他感觉微微变了些，然而今天看来，那些都是他的错觉罢了。
姬敖的目光随着他的话语微微紧了紧，半晌，才道：“回西荆，你别生气，我也是迫不得已。”
昭景摇了摇头，他没有气，只是觉得有些失望。
“回西荆，然后呢？”昭景低声问道。
姬敖微愣了一下。
“把我关起来吗？如果是这样，我劝你别考虑景园了，我早晚会跑出去。西荆的天牢不是出了名的有进无出吗？你要真想关我，不妨考虑考虑那里。”
“昭景！”姬敖皱起眉，“别这么跟我说话。”
“扫了西荆王的兴致了？”昭景笑笑，道：“那我应该说什么？多谢大王厚爱？”
“我。。。不想关你。”
“那你现在又是做什么？”
姬敖不语，却深深锁住了眉。
果然还是。。。错了吗？
两人沉默了许久，姬敖缓缓开口道：“我只希望我们能像以前一样。”
以前，在西荆的日子，虽然有过不好的回忆，却也不可否认地开心过。
昭景听着他的话，有一瞬间的失神。
顿了顿，昭景终于问道：“你。。。不恨我吗？”我差点害死了你啊！
这个问题昭景想了很久，却始终不敢问他，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怕他恨他吗？还是明明心知肚明，却不想从他口中真实地听到这样的回答吗？
“我不恨你。”姬敖淡然地说。
“为什么？”
姬敖轻耸了一下肩，苦笑道：“我也曾想过为什么在知道你做出那事的时候却一点都不恨你，甚至还很想再看到你。这样的感觉。。。”姬敖顿了顿，看向昭景：“我从来没有体会过。”
昭景也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似是惊讶，又带着些说不上来的感情。
姬敖继续道：“你离开西荆的这些日子，我只想尽快找到你，好像只有看着你，这颗心才能觉得安定下来。”
姬敖的声音极低，然而昭景却一字一句听得十分清楚。
记忆中不可一世的西荆王，此刻在他面前却像是世上任何一个普通的男子，坐在喜欢的人面前，淡淡地讲述着自己的情感。
昭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有点酸，有点甜，有点苦。这些感觉掺杂在一起，让他手足无措。
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直到着略显尴尬的沉默被马车突然停下而引起的颠簸打断。
姬敖微皱了皱眉，掀起车帘探出身去。
“怎么。。。”姬敖的话没说完便顿住了，于是昭景也好奇地从车窗探出头去。
车外，一匹棕黑的骏马直直地冲着车头停着，马上坐着的人一身赤红长衫，显得异常不羁。虽然隔着些距离看不清脸面，但昭景不用想也知道，那人正是欧阳子辰。
欧阳子辰的胸口微微起伏着，长发显得有些凌乱，显然是赶的十分焦急。一双凤眼紧紧地盯住面前的马车，或者说，是盯着从车内探出身的男人。
“西荆王这是急着去哪？”欧阳子辰稳了稳气息，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该不会是要带着我家小景私奔吧？”
姬敖轻哼了一声，斜眼看着他：“这里没有你家的人，本王的事也轮不到你管。”
“西荆王这事儿做的也太不厚道了吧？亏在下昨夜还如此信任西荆王。”欧阳子辰的语气里也带上了些怒意。
“本王可不记得答应过欧阳王爷什么。”姬敖淡然地说，听在昭景耳里颇有些无赖的感觉。
“哦？是吗？”欧阳子辰眯起了眼：“看来在下是错信了西荆王了。”转而对上从车窗探出脑袋的昭景，道：“小景，跟我回去。”
昭景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却没答话。
“欧阳王爷，你拦了本王的车，又要带走本王的人，怎么不先问问本王答应不答应？”
欧阳子辰瞥了他一眼，继而又转向昭景，仍是道：“跟我回去。”
“欧阳子辰！”姬敖的声音有些怒了。
“没有人教过西荆王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插话是有失礼貌的事吗？”欧阳子辰不屑地道。
这一下算是触了姬敖的逆鳞，只见他走出车外，目光阴利地看着欧阳子辰道：“难道欧阳王爷认为当街拦车就是礼貌的体现吗？”
“姬敖，我今天在这儿不是跟你聊天来的，我要带昭景走！”欧阳子辰怒道。
“不可能。”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欧阳子辰转眼看向昭景：“昭景，跟我走。”
“昭景。”姬敖也回头看着他。
昭景一时间有些慌了，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依稀中这情景似乎在以前也曾有过，而当时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避开姬敖。
可是现在，他犹豫了。
心里五味陈杂，却理不出个头绪，直觉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不想跟欧阳子辰走，可是。。。
昭景扭头看了看姬敖。
男人的侧脸是一如既往如雕刻版的英挺，微皱着眉，眼睛同样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在等待，有些焦急，甚至，好像还有些不安。
“。。。好像只有看着你，这颗心才能安定下来。。。”
姬敖在车上说的话突然跃于耳边。
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心里似乎明朗了些。
昭景缓缓地看向欧阳子辰，低声道：“我不跟你走。”
欧阳子辰脸上的表情似乎在一瞬间僵住了，愣愣地看着他。
“我不会跟你走。”昭景又重复了一遍，没有什么起伏的语调，只是低低地说完，紧接着便退缩一般地缩回了车内。
他不想再看欧阳子辰的表情，只想快些离开这里。
车外传来了欧阳子辰失笑的声音，姬敖似乎说了些什么，昭景没听清，也不想听。
过了一会儿，姬敖从外面走进车内。
马车又缓缓地动了起来。
没走多远，昭景听到欧阳子辰的声音从车后传来。
“殷昭景，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躲开我！”
昭景的身子微颤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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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又走了很久，久到昭景在微弱的颠簸中已经昏昏欲睡，马车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马车停稳，姬敖才低声对他道：“下车吧，我们今晚先在这里住下。”
昭景走下车，这里是个小镇，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或许也没有人在乎它的名字。马车停在一间不大的客栈前，客栈里的灯已经灭了不少，只有门前的一盏和大厅内的一盏还亮着。
姬敖吩咐了车夫把马拴好，便带着昭景走进了客栈。
然而令昭景吃惊的是，从客栈内侧迎出来的人却不是掌柜店小二什么的，而是苏瑜！
“大王，你们这走的也太慢了吧？”苏瑜揉着眼睛走出来，紫色的外衫在肩上随意披着，看样子是刚打盹起来。
“房间呢？”姬敖直接问道。
“在楼上。”苏瑜笑了笑，这才看向昭景，行了个礼道：“九王爷，好久不见了。”
昭景牵了牵嘴角，算是笑笑。
姬敖看了两人一眼，没说什么，径直往楼上走。
“别看这里只是个小镇，住店的人可多了呢。”苏瑜边说着，边带着两人上楼，“要找个空地方还真不容易。所以，”苏瑜在一间房门前停下，看向昭景道：“就委屈九王爷跟大王同住一间了。”
“。。。没有别的房间了吗？”昭景问道。
“没有。”苏瑜摊摊手，“要不是我答应给店主看店，说不定今晚就得我们三个人挤一个房间了。”
三个人也比两个人好，昭景心想。
也许是错觉，昭景总觉得苏瑜在说这话的时候俊俏的脸上露着狡黠的光亮。
算了，就这样吧。昭景看了看姬敖，后者也抬看了看他，便推门走进了房间。昭景低头跟着进去。
“二位好好休息，小人就不打扰了。”苏瑜偷笑着将门带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