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是到了嘉安了,接下来呢?”
两人在嘉安城内找了间客栈住下,房间里,欧阳子辰换下身上被雪水浸湿的单衣,随意地问道。
昭景自从进了客栈就一直显得心不在焉,此时正安静地坐在桌边,身上的湿衣也没有换。仿佛没听到欧阳子辰的话一般,双眼定在空气中某个不知名的点上发呆。
直到潮湿的发间出现温热的触感,昭景回过神,欧阳子辰正拿着一块棉巾略有些胡乱地揉擦着他的头发。
“我自己来。”昭景伸手抓过棉巾。
欧阳子辰笑了笑,回到他对面坐下,以手撑住下颚看着昭景认真地擦着湿润的头发。
昭景擦了一会儿,抬头看看一直盯着自己的男人,皱了皱眉,刚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似乎又放弃了一般,索性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坐。
“别这么小气行不行,我都说了不动你了,看看也不行啊?”欧阳子辰带着笑意埋怨道。
“你正常一点行不行。”昭景背对着他,边擦着脑袋边没好气地道。
“什么是正常?”欧阳子辰反问。
昭景转过身正视着他,“你看你那眼神,有正常男人这么看男人的么?!”
“谁叫你好看。”
“你自己也不难看,怎么不自己对着镜子看去?!”
欧阳子辰眨了眨眼,突然笑得妖艳,低声问道:“你觉得我好看么?”
昭景一时语塞,索性将头扭到一边。
欧阳子辰微耸了耸肩,敛起笑容,接着之前的话题问道:“现在到了嘉安了,接下来呢?你还想去哪?”
昭景擦着头发的动作微微顿了顿。
他不是没想过,或者说这一路上他一直都在想,以后自己要去哪里。
他想回乐景,却又有些害怕见到殷昭烜。想来现在他应该是已经派人在满东渪地找自己了吧?
“跟我回南洺吧。”
昭景看向对面的欧阳子辰,毫不犹豫地摇头道:“不可能。”
欧阳子辰也盯着他,突然笑道:“你知道么,我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把你神不知鬼不觉地绑到南洺去,只要我想,别说是殷昭烜,就连姬敖都不可能找得到你。”
“如果你不介意这么藏着一具尸体的话。”
欧阳子辰挑眉,显然昭景刚才的话惹起了他的不快,不过他却没再说什么。
屋里的气氛重归于沉静。
过了一会儿,待到昭景擦干了头发又换上了干燥的外衫,看了一眼仍坐在桌前的红衣男人,转身走到门前,顿住,又想了想,这才低声说了句:“我要出去走走,你别跟过来。”
欧阳子辰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出乎昭景意料地应了声:“哦。”
嘉安城里还在下着雪,昭景打着向客栈的小二借来的伞,在白皑皑的街道上慢慢地走着。
街道不宽,两旁是各式的商铺,却也因着这雪天而早早地关了门,使得整个小城都显得异常冷清。
母亲还在的时候,昭景曾在她的描述里无数次幻想过脚下的这个地方,却全然不是他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
不过现在想来,像母亲那种冷冷清清的性格的女子,也只有在这样的地方才会有吧?
昭景走过一座拱桥,桥下是已经结了冰了河水,桥的对面,似乎还有一家酒楼在这样的天气里仍开着门迎客。
昭景站在那酒楼的门前踟蹰了一会儿,便举步走了进去。
大厅里装饰得很是华美,想来要不是因为这天气,这里应该也是非常热闹的地方。
找了处靠窗的位置坐下,昭景摸了摸钱袋里所剩不多的银两,便只要了一壶茶,懒懒地半俯在桌上,撑着脑袋看着窗外的雪景。
或许。。。以后就住在这里也不错?
昭景侧了侧身,斜枕着手臂看向窗外寂静的小城。
可以在这街上开一家小店,不需要太大,都他吃饭就行,然后安安静静地生活。似乎。。。也不错。
昭景想着,微微弯了弯眼角。
“舒服吗?”
头顶响起一声不轻不重的问话,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昭景惯性一般地点了点头之后才感觉到不对,随即抬起头,当目光对上那双异常熟悉的细长双眼时,瞳孔如同受惊了的动物一般骤然紧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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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外,几个黑衣的男人将一辆马车团团围住。
车内。
“别告诉我你一点儿都没察觉自己一直被跟踪着。”苏瑜撇了一眼端正地坐在一旁的狼牙,语气中带着些嘲讽。只是身上被结结实实地捆了几圈的绳子让他的气势瞬间弱了几分。
“对方也是执金卫中的高手。”狼牙仍旧是毫无起伏的语调,似乎现在这样的状况跟自己没有丝毫的关系。
苏瑜略有些厌恶地瞪着狼牙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凤眼微眨,唇角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这么看来,你已经不被他信任了吧。”完全是幸灾乐祸的语气。
狼牙微微皱了皱眉,没说话。
“喂,为什么只绑我不绑你啊?!”苏瑜看了无趣,便晃动起自己被五花大绑着的身子,埋怨般地道。
“这是主人的命令。”出乎意料地,一向惜字如金绝无半句废话的男人竟然耐着性子回答了他这句随口埋怨的话。
苏瑜的目光定在男人脸上,一双凤眼眨眨,再眨眨,直到男人被他看得不得不将头转到一边去,苏瑜这才偷偷地笑了起来。
似乎不在状态的不只是狼牙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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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里。
昭景瞪大了眼仰头看着立在面前的高大男人,那张如同冰雕一般的刚毅脸孔简直是再熟悉不过。只是他做梦也没想过,这人会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而且。。。还是在这里?
“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本王了?”男人微微掀起唇角,露出一抹邪气的轻笑。
时间仿佛在四目相接的着一瞬间被定格,男人熟悉的声音,说话时透着霸道的语气,时而温柔时而狠戾的眼神,甚至于那些似乎已经遥远到连昭景都以为自己已经要忘记了的过去的种种,都在再见到男人的这一瞬间清晰得毫发毕现。
昭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姬敖从容地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拿起茶盏在他那英挺的鼻底轻轻过了一下,继而浅尝了一口,再将茶盏放回桌上。
这一系列的动作从容熟练而又优雅,跟对面昭景的局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嘉安是个好地方。”姬敖轻抚着茶盏光滑的边缘,目光眺向窗外,自言自语一般地开口。
“姬敖。。。”
姬敖收回目光,扭头看向对面低垂着头的少年。
昭景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道:“好久不见。。。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