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的兴趣却不在音乐上,蚩尤的影子挥之不去。现在也许是从娥失踪后对于那神秘的怪兽最清晰的认识了。即使我从此再不能走出常羊山,我也要尽量弄明白一点,为什么蚩尤会选择一个远在世界偏僻的角落里的普通女人下手。而这个女人恰恰是我的妻子。
“你想弹琴吗?”我问道。
“你想听吗?”形天反问道。
“虽然你弹的不错,但现在我不想听。”我直言道。
“那就算了,正好我也不想弹。”形天用手轻轻摩挲着琴身。现在我觉得,相对于斧子他更喜欢这把琴。杀戮也许不是他的本性。
“你有时看上去并不那么粗鲁野蛮。”我道。
“当年神农因为我太过野蛮,所以教我抚琴作曲,以期改我本性。可惜我天资拙钝,虽勤学苦练,终不及神农一二。”他叹道,语气中充满了对神农的崇敬。
“看来神农不愧是人中之皇啊!”我不禁感慨道。
“我形天唯愿为他而死!可惜却被轩辕老儿所欺!”他恨声道,信手一挥,琴弦齐鸣,铮的一声如金石相撞,震耳欲聋。我急忙捂住耳朵,半晌仍觉得嗡嗡作响。
待琴音渐止,我松开双手,“神农当年虽败,后亦被人们所供奉,现在与轩辕共居神都,合称炎黄。你也应该不必计较当年之事了。”
“真的吗?神农也在神都?”他讶然问道。继而又疑道:“神农一向仁慈忍让,若不是我和蚩尤等极力抵抗,他也许早就对轩辕俯首称臣了。轩辕一向咄咄逼人,喜欢赶尽杀绝,他岂肯轻易善待神农,一定是他怕我们有朝一日卷土重来,所以把神农幽禁在神都。”
“我只是听部落里的老人说的,谁又知道事实如何呢。”我坦然道。“我又没去过昆仑上过神都。”
“你既然不是神都之人,如何能去得烈焰谷开得黄金鼎?”
我本想让他说说蚩尤的事情,他问的我说不清楚也不想回答。我抬头望着天道:“只有天帝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也没关系,只要知道怎么过这烈焰滩就行了。”形天也不追问,一心想知道怎么过这烈焰滩。
“实话告诉你吧,我不知道怎么过这烈焰滩。”我不想再戏弄他了,索性和他实话实说了。“我要知道怎么过去,还能坐在这儿等你来吗?”
他大概一时没明白我说的意思,怔了一会儿,然后一把抓起我,我像一根野草飘在空中。我没有挣扎,挣扎也是徒劳。
“小子,我把你扔出去前你是不是还想给我一剑。我的血千年前已经流尽,有的只是无尽的愤怒和仇恨。我在这人间地狱受尽煎熬,这是我的命,今天,你死在我手上,这是你的命,你别怪我!去!”
他把我高高地抛起,我划过天空低垂的云雾,向烈焰滩中落下。我闭上眼睛,别了,娥!如果我的魂魄还能从这烈火中升起,我还会追寻着你逝去的方向,直到找到你依偎在你的身旁,随着你温柔的呼吸而跳跃。
这时我感觉到有一双爪子抓住了我的衣服。我睁开眼睛,看见一只白色的鸟的肚子,这只鸟没有尾巴。我非常熟悉,正是巫咸所骑之鸟。可恶的巫咸,你终于出现了!
我向常羊山脚下望去,形天,他已经看见我被白鸟救走,狂暴地跳着双脚,手中的巨斧向山石劈去,山石的裂缝涌出火浆,他似乎被灼痛了,怒吼着跃向高处。没有人能拯救得了你,如果你心中的仇恨不灭,你必将永受煎熬之苦。
“我再晚来一步,你就化为灰烬了,神勇无比的羿王。”巫咸阴冷潮湿的声音从白鸟背上传来。
我淡然一笑,“不用挖苦我,黑夜里的老鼠怎么大白天跑了出来。”
“说到挖苦,你倒学的挺快。”
“看到你我还不如跌进烈焰滩里洗个热水澡呢!”
“听听这哪像对救命恩人说的话!小心白鸟的爪子并不那么牢靠,它可是看主人的心情决定放不放手!”
“卑鄙的人只要有一点别人的把柄就不遗余力地想尽快地利用上。”
“这不是一点把柄,是你的命,我的羿王。”
“是吗,那你可得早点决定,要不然等我下来你的命就不一定在了。”
“你这难道不是威胁吗?刚才还是任凭那个没脑袋的形天摆布,现在脱离了险境就嘴硬得像块岩石了。”
白鸟越过厚厚的积雪,在一处林地边将我放下。我呆呆地看着常羊山朦胧静谧的身影,我刚刚几乎在那里丧命。回想着发生在那里的一切,宛若梦境。
“我想你再也不想再上去了。”巫咸道。
我猛地掐住他的脖子,他油腻的肌肤就像是沾满淤泥的鲇鱼,让我感觉到一阵恶心。
“你这四处乱窜的老鼠,今天你不把这一切给我说清楚,我就揪掉你的脑袋,让你和形天一样,在原地打着转转,却永远找不到你的头!”
他一脸的不在乎,好像笃定了我不会像我说的那样去做。
“你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我不知道还要怎么说清楚。”他嘻笑着道。
“是不是蚩尤劫走了娥?”
“当然不是!”巫咸道,“他是千年以来最强悍的神魔,怎么会跑到你那儿去劫一个普通女子呢!”
“那为什么墙壁上会有他的头像?”
“虽然不是他亲自去劫的娥,但不能说和他没有关系呀。”他眯着眼睛道。“你还是松开我吧,等我慢慢讲给你听。”
“我不会放,你又想偷偷溜走!”
“你以为掐住我的脖子我就走不了吗?”他不屑道。
我还是没有松手。他见我不松手,叹了一声。我眼前一花,本来掐住的是他的脖子却是掐住一棵树。
“你的双手也许能掐住任何东西,却掐不住一节瘦弱的脖子!”他嘲笑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无奈地放下手臂。
“你说我找到形天的头就能知道娥的下落,你的谎言要进行到什么时候,你到底让我做什么?如果能让娥毫发无损地回到凤族,我现在就可以把命给你。”
“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娥会毫发无损的,但能不能回到凤族那就不好说了。也许她喜欢上了更好的地方。你虽然找到了形天的头,可并没有让他和他的身体重合在一起,形天永远也离不开常羊山了。”
“是蚩尤让你来救形天的吗?”
“我只是想给蚩尤多找一个帮手而已。”
“你是在替蚩尤做事,也让我为他做事。”
“嗯,可以这么说,也可以说,他是在替我们做事。”
“我如果不替你们做事就不会再见到娥了,对吗?”
“嗯。”
“为什么?为什么?”我气急败坏,对巫咸怒吼着。
“就凭你是她的儿子。”他仍然不慌不忙地答道。
“谁的儿子?!女丑吗?一个巫婆!”我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