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迫天登上船桅上的了望台,朝上游远眺,不禁大吃一惊。
前方淯水向左转了个弯,消失不见,如不是站在高处,便无从知晓前面的情况。
前面不到一里果然就是盘龙峡,而在盘龙峡两边的崖岸,各设有十多组堆起如小山的粗大檑木堆,一旦将固定檑木的绳索斩断,数以千计的檑木将会从高处滚入湍急的河水,奔腾的河水加上巨木,可造成的破坏是可想而知的。以盘龙峡的狭窄,游龙帮的战舰根本避无可避,且不想可知,两岸定还有投石机、巨弩之类的重型武器。
盘龙峡平日里即使是以游龙帮的高超操舟技术,仍要小心谨慎方能得过,而今要在敌人设防的情形下,穿过盘龙峡,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难怪严尤水师不急于追上来,原来是想将游龙帮逼入绝境。
此时为首的一艘游龙帮战舰已驶入河湾。
石迫天见状,来不及传下命令,抓起身旁的一只号角便吹了起来。
呜——
号角声穿透漫天大雪,激越昂扬,却是全军撤退的讯号。
为首的战舰闻声立刻掉头返航,便在这时,上游传来震天的战鼓声,和巨木落水的轰轰声连成一片,河湾处水雾弥漫,不用说自是敌人落下了檑木。
那艘领先进入河湾的战舰,逃避不及,已被如雪崩堤决的檑木洪流不断击中,只片刻,船身便向一侧倾斜,眼看已是无救,船上游龙帮战士纷纷跳入水中,但在千万只巨木冲击之下,也是九死无生的局面。好在游龙帮其他战舰撤退及时,若全军进得河湾处,此时能否有命逃出还是未知。
游龙帮战舰全速向下游行驶,以摆脱迅速接近的檑木洪流。在这种千万檑木以奔马之势冲击而来下,无论战舰是多么的船大身坚也是不堪一击。而下游不到一里,严尤战舰正虎视眈眈,严阵以待。
这一仗还要怎么打!
石迫天终显出作为游龙帮总指挥的过人素质,在此时头脑却异常冷静,来到指挥台,向传令官道:“传我命令,全队向我靠拢,布尖刀阵!”
战鼓咚咚,除旗舰斩蛟外,其余的九艘游龙帮战舰纷纷向旗舰靠拢过来,斩蛟舰居首,身后跟有三艘战舰,首尾相衔,左右两侧各有一队,均是三艘战舰首位相衔,每支队列间相距不过数丈。
刘秀看在眼里,不由暗自赞叹。石迫天实在深谙排兵布阵之道,这种尖刀阵,实是目前形势下最好的阵型。上游有檑木木冲击,下游有一倍于自己的严尤水师战舰,如此阵型,形如尖刀,可以集中力量冲击敌阵的薄弱处,且处在中间的队列由于受到两侧战舰的保护,可以最大程度上免受损伤,至不济也可避免全军覆没的下场。
顺风顺水之下,一里之遥瞬息便至。
战鼓声倏停。
石迫天沉声运气,大喝道:“弟兄们,游龙帮是生是死,在此一举,我等誓与游龙帮共存亡!”此番话语是石迫天运足内功,将声音迫出去,整个淯水河面上,都回荡着石迫天声比洪钟的喝喊声。
“誓与游龙帮共存亡!”,“誓与游龙帮共存亡!”
游龙帮战舰上,近千弟兄齐声呐喊,发出山呼海啸的吼声。游龙帮帮众无不热血沸腾,将生死置之度外。
严尤望着不断接近的游龙帮战舰,脸色凝重。
盘龙峡的檑木虽然使得游龙帮战舰不得不撤退,但也使得游龙帮在绝境中背水一战,激起了其必死之心。在此形势下,即便自己的水师最终获得胜利,也是惨胜的结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和最初的想法相去甚远。游龙帮!为何一次次的让我对你另眼相看!严尤甚至首次生出了后悔的想法。
严尤对陈茂道:“游龙帮摆出尖刀阵型,是想对我们进行突破,既然游龙帮前来,我们绝不能示弱,传我命令,各舰向我集中,务必全歼游龙帮!”
石迫天望着迅速接近的严尤战舰,舰上的战士面孔都清晰可辨。两军相距已不过数十丈。
石迫天道:“命所有战舰不得吝惜武器箭矢,全力突围!”
鼓手闻言立即敲响战鼓,“咚!咚!”之音,远传开去。
石迫天微微一笑,道:“便让我看看究竟是他的水战功夫了得,还是我游龙帮技高一筹。”
数以百千计的石头、箭矢,暴风雨般的往领先的严尤战舰投去。严尤战舰亦毫不示弱,展开回击。双方火箭、巨弩、投石骤雨般交换。
游龙帮的尖刀阵如把尖刀狠狠插入敌阵之中。
寒风怒号,淯水滔滔,黑云低沉,大雪漫天。这场厮杀双方均是毫无保留,惨烈无比,淯水为之动容,天地为之色变。
游龙帮战舰虽是以寡敌众,可是经改装后的战舰,不论其防火防箭矢的设施防御均比游龙帮高上一筹,最难得的是,游龙帮有着天下最为过人的操舟技术,往往能凭借绝妙的操舟技术,险之又险的避过敌舰的追杀,总在最危险的关头,险险脱身。
嘭!
一块巨石直接投在斩蛟的副桅桅杆之上,整个战舰为之一颤。水桶粗的副桅上,先前已挨过数石的袭击,在此一块巨石猛然砸中下,终于不堪重负,咔嚓一声脆响,桅杆从中部断裂,带着桅上的风帆,向一堵墙般倒向石迫天所在位置。在下落过程中,又将另一桅杆撞歪,并将一大片风帆撕扯下来。
石迫天闪身避过,轰隆一声,断桅又将所在的指挥台砸烂。
几名兵士跑过来,合力将断桅抱起,便要抛掷河中,忽听凌中海道声:“且慢!”
凌中海笑道:“正好巨弩将尽,这半截桅杆也不浪费了,便送与严尤吧!”说着嗨的一声,将断桅举起,就那么向最近的一艘敌舰奋力投去。
断桅裹着大片风帆,挟着呼啸风声如标枪般射向敌舰。嘭一声巨响,伴随着数声敌人的惨呼,断桅正中敌舰船首位置,除将一部投石机撞的稀烂外,还将几名正在发射投石的敌兵扫到在地。
石迫天站在船首,不断下达着命令,指挥着战舰行进的方向。副手李致亲自指挥舵手和操帆者,虽副桅毁掉一只,好在主桅仍在,且在投掷了大量巨石、巨弩之后,战舰重量亦减轻不少。
斩蛟号如一只游龙,在战舰和石雨间灵活游动,总能在险之又险的情况下,差之毫厘的躲过巨石或敌舰的撞击。而且斩蛟号在石迫天的指挥下,行踪不定,路线往往大出敌人意表。
严尤看着斩蛟号左冲右突,而己方围截的战舰在相比之下,便相形见拙的许多,还有两艘在斩蛟号突围中被撞坏船尾,导致行动不便。
严尤感慨一声道:“游龙帮有此等人物,难怪能纵横江湖二十余年。传令,给我紧盯住斩蛟号,我要亲会凌中海!”
一艘敌舰从左前方斜插而至,另一艘敌舰却从右后方追来,舰艘长长的尖铁,犹如巨鲨的剑吻,让人不寒而栗。
斩蛟舰全速向左前方战舰迎头撞去,就在敌人以为两舰必撞无疑的情况下,斩蛟号却在敌舰前两丈处画了个弧形,来了个大幅度的转弯,船尾仅余数尺便可扫到敌舰船头,在勘勘避过左前方的敌舰后,斩蛟号船头却撞向了右后方的敌舰船身。同时船尾的游龙帮战士不失时机的连发两只巨弩,向左前方敌舰射去。在如此近距离下,巨弩直接将敌舰楼层洞穿,立时又有数名敌舰战士毙命。
右后方的敌舰原本要和友舰配合,前后夹击,只等斩蛟号撞向自己友军的同时从后方向斩蛟发起攻击,哪里料到斩蛟突然来到自己的右侧,此时躲避已是来不及。
轰隆!一声巨响,斩蛟号船头尖铁狠狠的刺入敌舰船身,余势不减,直接将敌舰从上至下,撞出了一个大洞,待斩蛟回身撤退时,汹涌的河水从敌舰洞口涌入,顿时敌舰重心不稳,往右侧倾斜下去。
如此精妙的操舟技术和战术手法,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斩蛟号鼓起余勇,向下游冲去,只要再过数舰,便可冲出重围。
身后的一艘游龙帮战舰亦成功从两艘敌舰中脱身,虽船尾冒出滚滚黑烟,却也给追击的敌人制造了障碍,在黑烟中难辨其踪影。
成百上千的檑木此时也已顺流而下,向双方战舰撞来。檑木才不懂得分辨谁是敌舰谁是自己人。
游龙帮战舰被严尤水师团团围住,严尤水师正好替游龙帮挡住了最先到达的檑木。好在此时水面已开始宽阔,水流亦放缓,檑木的冲击力已小了很多。即便如此,檑木穿插在战舰之中仍是对战舰的行进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原本用来攻击敌人的檑木阵,此时却成了束缚自己手脚的绊脚石,严尤想到这里不免自己都生出滑稽的感觉。
战火中,严尤的旗舰破浪号悄无声息的向斩蛟号驶去,只要将这只龙头斩下,游龙帮其他战船,实不为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