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里,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只有惊涛拍岸的轰响,和呼啸的寒风。
汉水河畔,燕子矶。
燕子矶实为伸往河水中的一块巨石,巨石下部悬空,每年春天都会吸引大批燕子飞到巨石下方做窝,故得名燕子矶。
刘秀站在燕子矶的巨石上,聆听着滔滔河水拍打着巨石的轰鸣声。凛冽的江风将刘秀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刘秀并不觉得寒冷,实际上他也忘记了这滔滔河水,忘记了来这里所为何事。他的思绪已飞到了那位俏笑若兮的佳人身旁。上次一别,已是两年,她,还好吗?
从棘阳到蔡阳,途径新野。然军情紧急,不敢有片刻的耽搁,刘秀只得数次强压下顺路去探望阴丽华的想法,不知那位那位佳人,现在可有改变模样?
身后脚步声起。
一个粗犷的声音道:“乃禾兄等的船仍未到吗?”
刘秀心中暗凛,自己方才陷入沉思,竟丧失了应有的警觉,直至有人到得近前才知道,若来的是敌人,自己恐怕就危险了。
刘秀一眼认出来人正是游龙帮副帮主石迫天,石迫天虽比之数年前稍老了一些,但他那标志性的虬髯,让人怎么也忘不了。石迫天永远都是那么神采熠熠,精气十足。
刘秀拱手一揖道:“文乃禾拜见石帮主。”
忽见石迫天对他眨了眨眼睛,又朝一旁努了努嘴。刘秀心中一动,知道石迫天是暗示他旁边有人。用眼角余光瞟去,果然,不远处树林中有黑影闪动了一下,不见踪影。
刘秀心领神会,故意提高声音道:“石帮主好记性,仍记得在下。”
石迫天道:“怎会不记得,三年前你在蔡阳东街经营过半年米铺。”
刘秀笑道:“当年我被飞刀帮的那群小混混欺负,幸被凌帮主遇上,才捡回条小命。此次路过蔡阳,欲专程拜访凌帮主,却不得见,甚感遗憾。”
石迫天道:“凌帮主俗务繁多,脱不开身,文兄见谅了。”
两人又装模作样的谈些不着边际的话语。
忽然,石迫天故作突然才警觉的样子,冲身后树林大声道:“什么人!”
树丛中两条黑影,如黑鸟出林,电般往远处去了。
石迫天笑道:“赶走小鬼,咱们好谈事。文叔此番前来,可是为了严尤?”
刘秀赞许的道:“石帮主真是聪明人,只是我亦晚来一步,一个时辰前听说秩宗将军陈茂在贵府上。”
石迫天摇摇头,叹口气道:“严尤要和游龙帮合作,对付你们汉军呢。”说着将严尤同游龙帮的交易说了一遍。
刘秀听后沉默不语,过了半晌,道:“若严尤使的是虚虚实实之计,计谋得以实现的关键在于是否能保密,如一旦走露半点风声,则功亏一篑,以严尤的多疑性格,又怎会冒此大险,将此计策全托付在游龙帮身上!”
石迫天一震,醒悟过来,道:“是了,好比此刻我将这消息告诉了你,严尤的大计岂不就泡了汤,严尤又怎会做出此等蠢事?可他这样费尽心思和我们合作又是为了什么?”
刘秀一脸严肃道:“我看,多半是为了游龙帮。”
石迫天再度震惊。
便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兵刃交击声。兵器相击而爆出的星芒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夺目。
两人对望一眼,交换了个眼色,往声音传来处飞掠而去。又听一声惨呼传来。
两人赶过去时,战斗已告结束。一位身形颀长的的英伟男子,正好整以暇的面对二人,他的脚下,一名男子伏在地上,胸口的鲜血浸红了一大片衣裳,双目紧闭,显然生机已绝。
那男子见二人来到,只淡淡的说了声:“给走掉了一个。”
刘秀一见那人,禁不住愕然,不可置信的道:“邓奉!真的是你。”
邓奉微微一笑,淡然道:“文叔你好。”
石迫天在一旁茫然的道:“你不是今天被抓来的那个浑小子吗,这是怎么一回事?”
邓奉道:“这两个家伙我认得,是严尤的手下。打你一出凌家大宅,这两个人便一路跟随着你,只不知我亦跟在他们身后。方才见他们要走,被我截住,顺手干掉一个,他们两个身手也不差,另一个虽挨了我一剑,却仍叫他走脱。”
石迫天点头道:“这人叫高巡,是严尤手下的平南将军,亦是一员猛将,他还有个孪生兄弟,叫高路,为中领将军。想必跑掉的便是高路了。今晚他们正是和陈茂一同前来的,只不知为何要跟踪我。”又对邓奉道:“这位小兄弟可是新野“小武神”邓奉?”
邓奉道:“世人过誉了,正是在下。”
石迫天的眼里现出钦慕的目光,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又不解的道:“只是邓兄弟为何白日要被抓入府中?又如何认识高巡兄弟的?”
邓奉苦笑道:“还不是凌帮主太难求见,不得已才使出的苦肉计。原来这两人叫高巡、高路,我和严尤交手时他们亦在场。”
刘秀知道邓奉的厉害,这石迫天却是吸一口冷气,能同严尤交手还能全身而退的,传开去,足以声动江湖了。这邓奉却是轻描淡写,毫不在意般。不由对这位青年更添敬意。
邓奉道:“还要多谢严尤,我和我的朋友一路奔逃,却让我们撞见了他的大阴谋。”便将秘密水师基地一事说了出来。
石迫天、刘秀闻言大惊,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若在毫不知情下,秘密水师突然拦腰窜出,严尤同行的战舰亦同时发起攻击,在上下游前后夹击的情况下,游龙帮几可断定是失败的下场。
这一招太狠了,这已不是吞并百十艘货船的小事了,严尤这样的计划,分明是要置游龙帮于死地。
石迫天钢牙咬的咯咯响,眼里要喷出火来,怒道:“好个严老贼,我游龙帮与你不死不休!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禀告帮主。”
三人正要动身,刘秀忽道:“且慢!”
石迫天不解的看着他。
刘秀道:“我在燕子矶等候一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石迫天想了想,道:“当时韩三告知帮主的时候,帮主正与我们议事,我与一干兄弟都在场,少说也有十多个人知道吧。”
刘秀道:“陈茂和高巡、高路可在场?”
石迫天摇摇头道:“当时陈茂和高巡、高路二人在前厅用茶,并不在场。噢!”想到这里忽然浑身一震:“你是说,游龙帮中有……”
刘秀肯定的点了点头,道:“所以,此时我们回凌府,仅限帮主一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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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尤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周围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从来没见严尤有如此凝重表情的。这说明,发生此事亦不在严尤的可控范围之内。
严尤俯下身去,亲手将白布覆于高巡的尸身上。缓缓的道:“高将军绝不会看错,我可以肯定,杀害高巡将军的便是同我交手的那名剑客。能让高巡将军一剑毙命的人,也确实有让我流血的资格。”
众人无不心悦诚服,知道严尤从高巡身上的伤口中,已看出对手的剑法,故可以证实高路所说的话。
严尤又道:“等我等诛灭反贼回来,就算将蔡阳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此人!为高巡将军报这一剑之仇。明日大军就要启程,便让这小子留命多过几日。”又转头对高路道:“高将军认为那叫文乃禾的,有无可疑之处?”
高路道:“胡杰先也曾怀疑过,但据我观察,那人似只是个过路商人,凌中海数年前曾有恩于他,此次路过蔡阳只是来拜访凌中海。”
严尤摇摇头道:“恐怕此人没那么简单。”
陈茂这时排众而出,道:“我听说凌府白日里曾抓了一个人,却被逃脱了,从逃脱的时间来看,正是我们走后不久。这人会不会就是那名剑客?如果真是他,难道那人会和凌中海有关?”
严尤双目一寒,眼里射出骇人的精光。一字一字的道:“备马!我要即刻去游龙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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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家大宅,凌中海的书房内。
风辰悠悠醒来,睁开双眼,数双熟悉的、陌生的眼睛正注视着他。其中便有邓奉那锐利如鹰隼却又带有一丝忧郁的眼。
“老邓!”风辰欣喜的坐了起来。
“能接下老夫一招巨浪排空而不死的人,不算多,能中掌受伤又这么快便复原的,你还是第一人。”一个低沉雄浑,充满雄性阳刚之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还从未见过小依为一个男人求情,小子,你果然有几分道行。”说话的正是游龙帮帮主,凌中海。
石迫天、刘秀、邓奉分立凌中海周围。
“凌帮主,小心有毒!”风辰想起在兵器库里听到的七星龙结散,不禁脱口而出。随后将在兵器库中的所闻一一道出。
凌中海已从三人那里知道了严尤的阴谋,在愤恨严尤心狠手辣之余,亦十分感激风辰和邓奉大义前来通知自己。现在又愤怒于自己兄弟当中,竟出现了叛徒。
“啪”的一声,凌中海一掌拍在书桌上,将书桌上的杯盏震得跳了起来。
“若让我给揪出来,定让你后悔你娘生了你!”
便在这时,门外有家丁禀告:“严将军来访!”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