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辰觉得内心一片冰凉。
悲伤、无奈、惭愧、自责、悔恨…种种情绪涌上心头。风辰难过的直想大哭一场。
自己的父亲和大哥为新兵所害时、母亲在病床前撒手人寰之际,风辰就是这种感觉。和邓婵在一起的时间虽短,但在心里,他已经把这个可爱又懂事的小女孩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了。自己曾是孤身一人,以为从此只有过寒暖自知、再无人问津的生活,但忽然有了邓婵,亲人的感觉让他感到无比的温暖。可如今,这唯一的亲人也被带走,而自己竟眼睁睁看她离去,毫无办法。
不知何时,风辰已跪在地上,望着邓婵消失的方向,泪流满面。
面对这位刚从生死搏命中争得一线生机,却再受打击的少年,严子陵亦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只得轻拍他的肩膀,叹道:“起来吧,至少小婵儿不会有事,天下没有什么地方比在魔师身边更安全的了。”
风辰似没听到般,一双虎目仍注视着远方,却不再悲伤。眼中射出锐利如鹰隼般坚毅的神色,双拳紧握,脸上的泪水已经风干。整个人似换了一个人般,散发出强烈的的自信和坚毅气魄,竟生出让人心惧的震慑感觉。就连不远处的美女付冰瑶,脸上也露出讶异的神色。
风辰此刻已暗下决心,誓要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身边所有的人。风辰不知道,随着他心境的变化,体内的玉泉自然而然的生出感应,释放出迫人的气势。
“铮”的一声,付冰瑶回剑入鞘。双手冲严子陵、风辰一抱拳道:“严先生、风兄弟,冰瑶告辞了,后会有期!”说罢,转身就欲离去。
直到此时,风辰才醒转过来,“啊”了一声,听到这位貌美如花的女子竟也叫了自己的名字,心中颇为好受,把对小婵儿的难过之情都冲淡了几分。见付冰瑶就要离开,风辰愕然道:“那本经书尚未物归原主,你就要走吗?”
付冰瑶停下刚迈出的脚步,转过身来,似在回忆又似在思索,道:“家师在冰瑶来时有过交代,说,“此书非是有缘者,得之有害无益”。《太平清领书》是本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意图的书,书中大多是讲炼丹秘籍、神仙方术、谶纬之道,只在最后数页,用玄之又玄的话语,记录一些似是而非的经脉五行方面的东西,不知是有关武学方面还是医学方面,如不明就里者,勉强依其中所示催动真气,立时气血翻腾,甚至会走火入魔,危险之极。”
见风辰脸上现出失望之色,接着道:“况且,拥有此书的人大多下场悲惨。不知有多少人因此书而丧命,成帝时甘忠可作此书被认为罔上惑众,入狱病死;其弟子夏贺良又罪以执左道、乱朝政、倾覆国家被诛,弟子李寻及解光被流放边疆。从此此书不知踪影。便是那漠北双叟和丹王正伯室之死,亦与此书有关。”
风辰暗忖,确实如此,小婵儿被掳,不也是和此书有关么,如此不详之物,要之何益!正寻思间,又听付冰瑶用那虽不太标准,却非常好听的声音道:“不过…”
风辰赶紧收摄心神,仔细聆听,光是听这动人美妙的声音,便是莫大的享受。
付冰瑶继续道:“从经文和玉泉能互生反应来看,也许风兄弟你便是那有缘之人,既是有缘,理当受之。何况,若一定要说物归原主,这经书本就是贵国之物,家师只是代为保管罢了。”
仙剑云万里竟不是中土之人!这话若传出去,又是一条震动江湖的重大新闻。要知道,仙剑云万里一直都是中土武林人士的骄傲,是中土武林的中流砥柱。从付冰瑶对风辰称贵国来看,她应也不是来自中土。想必便是她口中说的“夫余”国吧。
风辰还欲再问,付冰瑶道声“冰瑶去了!”纵身一跃,数个起落,已消失在密林深处。远处只余山风呼啸,鹰鸣猿啼。
屋后那挂瀑布仍奔流不息,落入潭中激起丈高玉石般晶莹透亮的水花,那部水车依旧轧轧转动不休,一切仍是那么平静,仿佛从未有事情发生过。
严子陵一脸肃穆的道:“小辰随我来。”
跟着严子陵左拐右拐,来到屋后瀑布下那架水车旁,严子陵伸手在水车一处木柄上旋动几圈,随着咯咯声响,从瀑布后传来石块摩擦的声音。
“咔”的一响,瀑布后光滑的石壁上竟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入口。严子陵纵身一跳,穿过瀑布,进得洞去,回头向风辰招手:“过来!”
风辰学着跳过去了。进得洞内,严子陵将插在石壁上的火把取下一只,点着了,火光映照下,洞内一览无遗。
这是个不大的洞,应是天然而就,严子陵则只是做了在洞口布置机关的工作。整个洞穴没有因处在瀑布后面而倍感潮湿,相反还有阵阵凉风从洞内送出,显是洞内除了洞口,还另有气孔通往外面。
室内没有床,也没有桌椅,只有几个柔软的蒲团摆在中央,洞内石壁上挂了许多图,有的图绘有人体经脉、穴位,旁边还有蝇头小楷进行标注;有的图上绘有太阳、月亮及星空;有的图上绘有山川、河流、草木虫鱼。在石壁上还凿有一些不大的洞,放置一些物品,龟甲、罗盘之类,另有一些书籍,均是丝绢所制。风辰看了一眼,书脊上写着《神农本草经》、《孔子河洛谶》、《兵铃势》、《三光占》、《斗中图》……
严子陵道:“此处是我平日练气养心,研习医术、占卜算卦之所。魔师说你竟修成了先天真气,如你能加以好好利用,其成就不可限量。”
风辰道:“何为先天真气,何为后天真气?”
严子陵道:“真气是所有能量的源泉,存在于人的经脉之中,练武之人,最初是学习招法套路,以灵活敏捷的身手和巧妙地动作以制敌,其后便是通过精神肉体的刻苦训练,激发人体内经脉中蕴藏的无尽的潜能。各种心法法决,无非是用来驾驭和提高这种能量的一种手段方法,武林中武功高低,便是运用这种能力的高下。后天真气来自体内,限于修炼者身体体质和法决,乃有为之作。而先天真气则玄之又玄,非是通过苦修便能得来,要有对天地万法的领悟,对生命深刻的理解,有人穷尽一生也不能练成先天真气。但先天真气一旦练成,便成为不世出的高手,先天真气能吸取天地自然的能量,运用起来无穷无尽,循环不休。”
风辰点点头,一副似懂非懂的神情,道:“那魔师赤风阳定是练就了先天真气。”
严子陵若有所思的道:“我可以肯定的是,魔师已经超越了先天真气的境界,到达了一个不为人所知的一个境界,也许他领悟了万物由来的最初力量,宇宙之根本。那根本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层次。”
风辰暗想魔师是这等的厉害,方才还发誓要靠自己的力量保护身边的人,现在看来实有云泥之遥。不免有些气馁。
严子陵似知道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小辰不必灰心。论武功,我是半点不会,但若论观人之术,我严子陵敢称不二。小辰你暗藏异象,日后必大有作为。”
又道:“从现在起,我要教你识经认脉,穴位分布,医理医术,这些对你日后参悟《太平清领书》将大有裨益。”
风辰大喜道:“多谢师傅!请受徒儿一拜!”说着便要行师徒之礼。
严子陵一摆手,道:“你我不必执于形式,我最讨厌那些俗礼缛节,这亦是我讨厌做官的原因之一。”
风辰道:“若我是皇上,我便下令免去一切没用的繁文缛节,叫天下人人人平等,百姓见了我也不必山呼万岁,做官的也要百姓同意才能当,如何?”
严子陵闻言一愕,沉吟道:“人人平等,好一个人人平等!好皇上!”和风辰对望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风辰也跟着大笑起来。笑声在洞中来回激荡。这一老一小,因邓婵被掳而带来的胸中郁积之气,随着笑声一扫而空。
笑声渐止,严子陵似想起一事,眉头紧蹙。
风辰知道严子陵定是想到了什么,也不发问,静静的看着严子陵。
严子陵轻叹一口气,道:“小长安之败,绿林军必定退守棘阳,棘阳难守。如我没有猜错,刘縯兄弟必将请下江兵共同抗敌,只是如此一来,严尤大军必定随下江兵而来,到时,汉军要面对两条战线作战,这一仗,还怎么打!小婵儿已经没有了娘,我决不能看她再失一个亲人!”
风辰失声道:“严尤!”
严子陵奇怪的看着他,“你认识严尤?”
风辰眼里充满愤怒的目光,恨声道:“正是严尤害死了我爹还有我大哥!那年,新军到我们村里征兵,要强拉我爹入伍,我爹年纪大,又有病在身,我娘执意不肯,正逢我大哥打猎回来,见状便和那新军头目争执起来,后来…….”
说到此处已泣不成声,哽咽着道:“我清楚的记得,那新军头目对我娘说,不要怪他,要怪就怪他们的纳言将军,严尤去。是严大将军命他们前来征兵的。从此我便将这个名字日日记在心中,一刻也不敢忘记!”
严子陵不由长叹一声,这个少年竟有着如此悲伤的往事。
思索片刻后,严子陵忽地心中一动,道:“我写一封信与你,你把此信交给游龙帮的帮主凌中海,我曾有恩于凌中海,他看后便知。如能成功,汉军亦不是毫无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