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团有如乘风破浪之势,遮天掩地的卷席而过,其所夹带的磅礴能量竟是决不弱于叶秋手中的长刃,这一点也是看慌了后方的长者。
眼见着紫气离自己越来越近,逼人的烈风已吹歪了叶秋的大半个身子,于是,他这才回手抖出了长剑,反手掷出,向着那层层积压的厚云冲奔过去。
“呼”
狂风大作,黄沙蔽日,此处的青门已是阴沉的一片,着眼处仅有着紫气和白刃间的气浪尚且对流交接着相互挤压。昏暗中的青木翠竹恣意摇曳,显然是被这突变的风云褪去了勃勃的生气。
适逢云雾涣散,紫气愈发猖獗,笼裹着万般景光,天地间竟再难寻出一丝光亮。
氤氲浓郁时,长刃被吞噬的不见一丝踪迹,被裹在紫雾中的刀锋几度轮转,正好像是被困的斗兽,惊煞了旁人。
“这……”呆着脸,凌翼天的一双眼迷离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用手死扯着衣角,默默地为前方的少年担心着。
“小……小阎”至此,云擎亦是屈膝蹲起,看向彼方将一袭紫衣穿的洒脱的清逸少年,支吾的呢喃着他的名字。
或许在他人看来,凌阎青年才俊,是整场战争中的核心人物,但在凌翼天和云擎看来,他也不过是个未长大的孩子,是彼此心中最为牵挂的人,同样也是他们心中珍若生命的人。
“拜托了……”双手交叠握紧,放在胸前,双目紧闭,口唇轻张,冥冥中云擎为凌阎祈祷着,虔诚之至。
视野中,少年的紫袍被温热的血液浸湿,滑腻的贴在胸前,而其那一副凝望长空的冷峻神色,却绝不会看出有些许的弱态。
回眸看去,不只有青门的人盯着少年丢了魂,就连茗门的军士们也消了音,眼下少年扭转过局势的表现,果真是惊为天人。
清寂里,凌阎几乎集下了所有的注意,因此而被忽视的叶秋心生了愤恨,掌心一动,一股更为狂暴的力量涌出,陆续地向着那拨转的白刃挤进,即时急骤的疾风更为猛烈了些。
细沙迷乱时,叶秋的脚尖已经将要脱离地面,他一面控制着掌间飞涌的灵气,一面凶着脸对着凌阎狠声道,“小子,这最后一招分个胜负吧,我倒是要看你还有什么能耐”
一招一式尽皆打入利刃之中,而被灵气浇灌后的利刃又是有了变化,剑身似被重新磨砺了一般愈加的光滑,围绕其上的黄光也愈为的刺眼,乍眼一看,正如当头的熊日那般强烈。
迷雾里,长剑割出几分冷光,把这杂混的紫气驱散了几层,使这原本周旋在一起的两股能量,再度有了偏转。
长刃镇压着紫气,舞在半空中顺势夹上了一道云光,怒然插入紫云层中,翻覆间,莫不有着气吞九天之盛威。
本是这锋刃占了上风,但两方军士却再没有哪一方有所动容,仿佛他们也早已见惯了这来回翻转的形势,不到最后一时怕是很难再表露出欣悦面色。
适时,成为焦点的凌阎也的确不出所料的有了动作,扭身拊掌,少年风采悠然,撤足挺胸,少年劲道刚劲,起舞间,胸前裸出的肌腱抖着散乱的紫云,映得少年多了几分艳美。
风清,少年起身而动,风静,少年落地而宁,只见公子虽是形貌未改,但是那神气却是在悄然添增。
仿若是走过了一段优美的舞步,抽动紫云的凌阎迷熏了在场军士的眼睛,只有些神智尚还清晰的人才能识的清,这一招之下所蕴含了多么强悍的力量。
果真,在招式停下后,凌阎眼中的煞气更重,眸光中被紫气涂染过的瞳孔愈发犀利,瞪着对面的叶秋,恶声说道,“当日欺我青门者,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嘶哑着吼出了音,盘桓在凌阎身边的紫云顷刻奔出,浓烈的紫盖住了黯淡的光,即便对上那锋利的刀刃,锐气也是毫不逊色。
“轰”
两股迎合自然的力量被引燃,场中的飓风吹荡一片,几根青木连根拔起,绿叶飘曳着,为这惨烈的战争送上最后一丝清新。
不振的景,狂啸的风,还有一群惨受波及的可怜人,在这离乱中被搅在了一起。再没有兵士去关心到凌阎叶秋两人的胜负若何,他们所在意的只是能不能在此悲烈的境地下苟活下来。
悲哉,哀哉,无情的风撕毁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就像是末日来临了一样,收割着无数兵士对求生的欲望。
风不减,云不散,紫光仍肆虐在鲜血流淌过后的土地上,闹弄着个多惨遭命运弃置的无辜兵卒,而在这悲剧未经停息时,他们或是连仅存的一丝信念都会随之破灭。
风,愈卷愈烈,但总归还是有散尽的时候,当树静叶止时,青门更像是经历了一场洗劫,一座座房屋砖瓦揭起,一块块土地植被贫瘠,再将有兵卒从浓雾中挣出,身上也已是破败。
“咳咳咳……”透着虚弱的咳喘声此起彼伏,士兵们相互搀扶着从烟尘中连滚带爬的走出,有些伤势过重的直接是倒在地上吐血不止,全然是一片的狼藉不堪。
撑着身,兵卒们逐一起身,满身的血污顾不得打去,一个个灰头土脸,捂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呜呼声不绝。
他时,青门中的哭喊声混杂,在阵阵扰人的音调中,凌翼天首度扶着受伤的云擎露出身来。
垂手搭臂,凌翼天用尽力气支起云擎的身子,本就衰老的容颜上再添上一丝虚亏,见上去仿佛有了数百年的时光从他的面颊上匆匆而过。
一手搭着云擎的肩,一手搀着他的腰身,受着其大半个重量的凌翼天的身体也是摇摇欲坠,但好在他还有着残存的力气,尚能支着二人不至于就此栽倒下去。
“呼啊……呼啊……”脑袋倒在凌翼天的肩膀位置,云擎残喘个不停,但他仍旧努力吞咽着气,用细微的声调开口问道,“主……主上,小阎……他怎……怎么样了?”
听过这一声询问,凌翼天这才恍然抬头,焦心地望过四周,但他巡视一圈也不见得凌阎的身影,反而见到了叶秋与梓良二人。
两人的情况都是一样的糟糕,尤其是叶秋,相近于濒临了死亡边缘,气若游丝,奄奄一息,一只满是血迹的手臂无力地垂下,另外半个身子歪斜的躺在梓良的怀里,两眼眯着仅留出了一条缝隙。
口中不停哼着外人听不懂的话,叶秋忍着痛还要张望着远处,面露急切,而搀着他的梓良貌似也读懂了他的意思,顺着他的视线一同探视着。
这是一处被残余紫团旋绕的空地,像是升着腾腾的薄雾,遮眼的烟尘弥散,使人很难看清其中究竟是什么一种景况,只有着一声声加重的喘息声传出,令人匪夷。
“呜……啊……呜……”惨叫声阵阵,而且每一声都是源自灵魂深处最为真切的哀鸣,挑弄人心。
“……啊……”听着入耳的凄婉,兵士们皆不自觉的一抖,他们无法想象,发着这种声音的主人到底受了多大的伤痛,能让他发出这般的哀号。
揣测,猜度,即便是在充满危机的时刻,人们的好奇心也是同样的强烈。争先恐后,士卒们巴望着妄图探出最后的真相,而事实也没有让他们失望,因为那烟尘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着。
“呃啊……”刚伸出头,破天的长音就扫入了在场众人的耳中,耐着道道的刺耳,军士们终于识清了那人的身份,茗门少主,柳茺。
此刻的柳茺扭着腰,右边的身子几近于全被毁去,且是脱离了一层皮肉,其裸出的森白骨架挂着条条肉丝,随风摇荡着,散着醒神的腥气。
就此而见,这柳茺的手臂算是没了,而他这个人,也就此残废了,想想先前还抖擞神气的茗门少主,再与眼前这个废人相结合,两人的位置差距,不只是一星半点。
不免为这正值年少的男孩沉头默哀,兵士们的心不禁抖颤着,但就在这本该肃清的情境里,茗门中也不知是谁忽然提了一句,“快看,少主的背后……好像……还有个人”
听言,梓良与叶秋先后直起了头,阴翳的眸光中显着震惊,再是忿恨,最后竟只能化为了一丝懊悔,重重一叹。
紧随着梓良与叶秋之后,两旁军士也看清了那人的形貌,即时,此处响起了一阵倒吸冷气的响音。
原来,那些军士入眼处的也不是别人,正是这青门的少主,凌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