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叶婷甚至觉得女儿比自己还有成熟有胆识……有时,还有一种她们身份颠倒的错觉。
什么时候,女儿已经悄悄长大了。
“妈,你恨吗?”叶悠然淡淡的声音飘过来。
“恨?”
“恨那个女人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恨那个厂长使你砸掉了原本的铁饭碗……还有三天前,她做的事。”叶悠然用只有她们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
“恨……恨啊……怎么不恨……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钱也赔了,道歉信也写了。我们还能怎么样?再者,撇开那女人是个疯子不说,他们家有钱有势,据说那女人的弟弟还是什么市长。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就算是恨,又拿什么和他们斗呢?”叶母轻轻闭上了眼。
“若说恨啊,这世上有太多事对我不公平,要是每样每件都要耿耿于怀,那我早就在得知你父亲弃我于不顾,在不得不弃高考资格,被乡亲们戳着脊梁骨骂的时候就不再这个世界了。”她的声音也是轻飘飘的,叶悠然听出里边的一丝惆怅。
“妈……”她欲言又止,只是定定地看着病床上的母亲。
“所以说啊,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叶婷转过头来,迎上叶悠然的目光。
“能忍则忍吧!”她说道。
能忍则忍,这是前世母亲去世前反复叮嘱过的,可叶悠然在职场多年的摸爬滚打中步步高升,不只是因为这一句话。忍,那是因为能力不够,时机不成熟,而当你有能力做到某件事或是忍耐力到达极限的时候,却依旧再忍下去的话,那叫做懦弱,这样的结果,只是自取灭亡。母亲悟到了前边一点,所以她苦命的一生没有再添波澜,却因为迟迟悟不到后边哪一点,父亲的那件事,永远是她到死也没法解开的心结。
能忍则忍,不能忍时则无需再忍。
几天之后,一封匿名的举报信被投入省政府大门前的举报箱。里边清晰明了地指出蕉城副市长和某国有药厂厂长的受贿罪行,附带着十余张的收条总额竟然高达二十万元。
要知道,八十年代,每个职工的收入不过一两百元,若能成为万元户更是人人羡慕,这二十万,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
因此,省政府非常重视这件事情,专门组成人员进行调查。结果,那十余张收条都是真迹,受贿也确有其事,而且比举报信上的数额还要巨大,经过专案组的慎重考虑之后,打算将这两个人缉拿归案……
四月五日,法庭正式开庭审理此案。由于证据确凿,所犯罪行严重,最后,蕉城的副市长张某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十年,并处没收其财物,剥夺政治权利终生;药厂厂长王某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并处罚金五万,剥夺政治权利终生。可怜的两个人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严守的秘密会泄露出去。
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两个人被抓去蹲监狱还不够,更牵涉出了大大小小六七名官员,一时间,政府内部人心惶惶,谁都怕一不小心就被抓了个正着。
天籁般的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一窝蜂地涌出学校的大门,
叶悠然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听到几个老师正在谈论这件事情。知道了结果,她也只是一笑了之,没错,那封举报信就是自己投的。
那天,释放了一个隐身魔法后,叶悠然就大摇大摆地跟着上门送礼的人一路跟到厂长的家。碰巧他那个“靠山”小舅子也在,叶悠然听到了有关于受贿和贪污一类的话。用一个探物术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贿赂者的名单,又一一按照上面的地址得到了两人亲笔签名的收条。
只是这样,就把两个巨贪给扳倒了,或许,谁也没有想到。
这件事就这样告一个段落,现在叶悠然要烦恼的是她接下去应该做的——辅导全班的倒数第一,她的那个美少年同桌李非凡。
“叶悠然,原来你在这儿,害得我好找啊!”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距她不远处的一棵树下。
又来了!叶悠然无奈地一拍额头,为什么他又来了,自己不是刚刚给他布置了一页算术习题吗?
白影兴冲冲地跑过来,手里献宝似的捧一本蓝皮练习本,赫然是自己刚刚为他准备的习题本。
“诺,我都做好了,你看看吧!”声音有些骄傲。
“怎么快!”叶悠然好看的眉毛轻轻一挑,有些意外地接过蓝色的本本,翻开来检查。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叶悠然就有把本子拍在李非凡脑子上的冲动。
“可以告诉我这种解法是谁教你的吗?”她把目光从本子上移开,直勾勾地盯着李非凡,盯得他要发毛了。
难道,自己又错了?李非凡这样想着,诺诺地开了口
“没有,是我自己的想法……难道不对吗?”
“没有不对,而且,我发现你有当数学家的潜质!”叶悠然阴阴地开了口。
“真的吗!”李非凡眼里闪过一丝喜色,看得叶悠然真的很想去问神,为什么?他居然会高兴,难道看不出这是对他的讽刺吗?
“是啊,你居然可以发现一种新的求积方法。原来,一百乘以三可以等于一千零三,十一乘以五可以等于一百一十五……而九乘以八减去三乘以五会等于六十三。”这些话完全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下,听叶悠然阴测测的语气李非凡也明白了,自己那些小聪明八成又用错了地方。只得定定地杵在树下,不敢再说一句话。
而这边叶悠然却爆发了。
“我说你真是够蠢的,方程你说听不懂,分数你说算不来,现在我给你最简单的乘法计算,你依然会放这些幼稚的错误。九九乘法表连一年级的小小孩也可以倒背如流,而你……根本就是个数学白痴!”
树荫底下,那张白皙的脸轻轻底下,大而明净的眼里泛起了波澜,泛红了眼眶。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关节紧扣得发白。
“我现在已经认同了语文老师说的话,你就是个文盲,或者,你从来就没有想要好好念过书,再或者,你就是愚蠢得无可救药!”一连串炮珠似的话语连贯而出,李非凡舔了舔被咬出血的下唇。
“你够了吗。”他轻轻地说道,而叶悠然立刻停住了刚要骂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