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之狼骑枪拄地,长发披散,嘴角尚挂着一丝血迹。他惨碧的眼睛瞟了一眼倒在地上人事不醒的潘豹,才缓缓地转向秦非说道:“那小子拼死给你争取了一点时间,倒让你这蠢货生生把它浪费了,当真是无药可救。难道你还以为能在三爷的手下逃走不成?”
秦非怒视着他,脸色铁青,手中桃木巍然不动:“不用废话,老子杀的就是你!”说着奋起全力向前奔驰,十余名围在一旁观战的狼骑士迅速地扑上来挡在他们统领的前面,迎上了怒发冲冠的秦非。
桃木贴地横扫,卷起一阵剧烈的烟尘,冲上来的狼骑士惨叫着被扫飞出去,倒霉些的便在院墙上撞得头破血流。秦非似乎对他们的生死毫不在意,一双嗜血的幽蓝色眸子只盯着林三一人。剩下的狼骑正欲再次冲上来,却被林三挥手阻止:“这样的小角色,就留给老子慢慢玩吧,用不着以多欺少。”
他说完一提骑枪,暗淡下去的枪尖再次爆发出四处乱窜的雷蛇电弧,仰头一声呼啸,闪到一边的座骑凶狼便嚎叫着奔向他的身边。秦非正是怒不可遏的关头,见那凶狼是林三帮凶,即便咆哮着跃上半空,高举着桃木狠狠地劈了下去。
桃木斩在凶狼的背上,只听见“咔嚓”一声脆响,却是凶狼的脊椎骨被生生打断,而那桃木却连细枝也未折断一根,端的是神妙无比。秦非胸中怒火难禁,双手连连上下挥舞,眨眼之间又在凶狼身上猛击了五六下。那凶狼终于口鼻溢血,惨嚎声中,倒地不起,眼见是活不成了。
林三也未想到秦非的速度竟是如此之快,一时不察便让他打死了自己心爱的座骑凶狼,心中的怒气可想而知。当下便擎了雷元枪,大吼着冲向秦非,枪锋怒扫。
秦非桃木在手,竟似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吼啸着与林三一连拼了几记。这几下均是力蕴千钧,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一大团明亮的雷光电火,好不耀目。外人看来虽是华丽无比,他二人却被碰撞的巨力反震得苦不堪言,每一下都是手掌剧痛,浑身麻痹,便连身上的骨头似乎也要断裂一般。
这一番拼斗之下,林三越拼越是心惊。自己号为西厢之狼,在整个西厢军中也是排得上号的顶尖高手,若是单论力量,更是稳居前三,眼下与这俊俏少年比拼力气,他还没有怎样,自己倒先有些乏力,怎不叫人惊骇莫名?他虽是急先锋,脑子却也不笨,便把枪势一收,再不与秦非硬拼。
秦非虽然忽然变得力大无穷,战斗经验却要比林三差上许多,眼见对方不再一味硬拼,转而耍起一套精妙的枪法,自己勉强抵挡了几下,却已经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幸亏他胆气颇壮,拼着自己受伤也要在对手身上留下些记号,反而让林三的枪法使得畏首畏尾,大失水准,一时之间也奈何他不得。
秦非出战林三,本是因为那棵神奇桃木的牵引。及至发现自己的实力再次爆涨,便又存下了趁机斩杀西厢之狼,为潘豹等人报仇的心思。眼下明知不敌,逃到神庙的族众也已尽数退入地下通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秦非双手抱木,“呀”的一声大吼,作势欲扑。林三以为他要拼命,枪势一变就要侧身避过。熟料秦非这一砸的目标却不是他,而是狠狠地贯在地上,激起一圈圈声势强大的震荡波。
林三本是提身跃向侧面,脚下力道已失,吃这妖波一震,“啊”得一声向后倒去。连围在前面几排的兽武狼骑都因实力不济,被这气波震得倒撞乱飞,彼此磕碰,尽皆头破血流。
时机往往稍纵即逝,秦非丝毫不敢怠慢,大喝了声“走”,便即抽身飞退,双手各拉住金莲和玉蝉,就要退入通道。他心中虽舍不得那棵可以使力量爆增的神奇桃木,无奈通道口太小,根本无法将之带进去。熟料他方才狠心撇下桃木,那桃木却是光华大涨,枝桠乱颤,金、紫、蓝三色光芒纠缠绕舞,交相辉映,好不耀眼夺目。随即“咻”的一声化作一道流光,毫无阻隔地窜进他的体内。
哪知与桃木合体非但未曾增长力量,反而使得他头痛欲裂,思维混乱。就像灵魂被剥光了衣服,任由冰冷刺骨的阴风全面冲刷,裂皮割肉。
今日蘅芜飞来横祸,自己的身上也是颇多变故。先是莫名其妙地使出了自己从未见过的黄金妖力,不久之后又依靠飞来桃木的出现而实力爆增,现在反倒因为与那神奇桃木的合体而疼痛欲死。若说其中没有猫腻,别说秦非不信,就连蘅芜最笨的妖灵史春猪都不会相信。
秦非现在疼得厉害,思绪又极是混乱,一时之间也没有时间再去思考这些疑问。他与金莲和玉蝉二女一起退入通道,硕果仅存的三位长老也迅速跟了进来。秦非这才伸手把住通道内壁上的阀门,用力转动了一圈,自己先前用鲜血打开的通道口立时便已合起,内外瞧来均是严丝和缝,不见端倪。
甫进地下通道,才发现内里十分宽阔,有如山中石洞一般,可供三四人并排通过。由于秦非和西厢之狼那一场战斗耗废了不少时间,前面进来的蘅芜妖众已经转过前方拐角,失去了身影。
通道内壁光滑,每隔十步都挂着一盏巫灯,灯罩漆黑肮脏,也不知多久不曾用过。一名长老搓指弹出一个“聚灵成焰”,望着微明的通道叹道:“我在蘅芜活了上百年,竟然不知道神庙底下另有乾坤。”他说着脑子里不禁又浮现出族众遭到屠杀的惨象,满是沟壑的脸上已是老泪纵横。
另外两名长老也施展了“聚灵成焰”,低着头默默流泪,闷不吭声。想想昨日大家还聚在一起欢庆木兰盛会,这才过了一个晚上,就弄得百花凋敝,蘅芜破灭,有谁能承受得住这等打击?
金莲和玉蝉吃力地搀扶着秦非,却见他脸色惨白,眉头紧皱,额头上的汗珠滴滴落下,连衣衫也被浸湿。她们哪知秦非的灵魂受到不明邪物的冲击,只道是他与西厢之狼的激斗之中受了重伤,两个女孩又是伤心又是担忧。
秦非的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混乱不堪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进他的脑海,却又模糊不清,看不真切,仿佛上辈子一样遥远。可若说是上辈子,这些记忆又过于古怪,既有自己渐渐忘却的小时候的事情,也有不知名女子放荡不羁的生活,甚至还有神龙惨烈激昂的战斗,不一而足,交替而过。“难道我上辈子竟是那样一个女人?或者是一条龙?”秦非本已头痛欲裂,想到这种乱七八糟的结果,头大如斗,一股铺天盖地的恐惧感将他完全淹没。
山洞中一个不经意的吻,电火纵横的激烈搏杀。山顶上银盔素甲的白袍武士,撑开翡翠神弓的英武战神。那坠入地狱似的无尽黑暗,以及黑暗中一双伤心欲绝的眼眸。它们如滔天大浪一般狠狠地打来,冲击着他颤抖扭曲的灵魂。蓦的,脑海中一声声嘶力竭的悲鸣震颤了天地,纷乱的画面如云烟一般悄然退去,只剩下一个明眸皓齿的紫杉少女,眼中充斥着刻骨的仇恨,摄人心神。
由于那些模糊不清的记忆,秦非知道她叫紫缪,就是那个放荡不羁的女孩,曾经走过大陆的边边角角,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俊俏少年。她仿佛就站在自己面前,这么近,那么远,飘摇不定,不可琢磨。恍然如烟,恍然如梦。
“我要活着,”女孩垂着眼睑没有望他,一字一顿地道,“你就要死。”她的话说得平静至极,就好像三生三世也无法忘却的仇恨深深的镌刻进她的灵魂深处,使得她忘记了喜怒哀乐,再也没有感情的变化。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哀——莫大于心死吧。
秦非的灵魂颤抖着,绞痛着,抵抗着,却越来越是虚弱,恨不得就此沉沉的睡去,再也不用睁开眼睛,不用为了蘅芜的破灭而难过,不必为了潘豹的战死而自责,不必时时刻刻都想着那个圣洁如仙的女子,更不须要承担带走族人的重担。
活下去,比死更需要勇气。
金莲眼睁睁的看着他缓缓地合上了双目,泪眼更如零落秋雨。父亲战死,哥哥战死,难道连心中的情郎……她不敢再往下想,无力地捶打着秦非的肩膀,心痛地哭喊道:“你快点醒过来啊,爹爹和哥哥都去了,要是你也……我就什么也没有了,呜呜呜……”
她的哭声柔弱,气若游丝,几乎昏厥过去。旁边的玉蝉也是哭得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刚刚向潘豹表白就痛失情郎,现在连最后的依靠也要死去,更是慌乱悲伤得手足无措。
她们娇柔悲恸的哭声在长长的地下通道内来回传响,陷入梦魇之中的秦非却是听不到了……
PS:看完书写条评论,笔者的心里也能好受一点。否则精华奖励想法都发不出去,那该是怎样的一种心酸啊?也许我也要娇柔悲恸地哭上一场了……(今天才知道悲恸后面这个“恸”字的读音居然是t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