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里面并没有马车舒服,而且行程也慢,哑奴行事十分周密,并不许倾绮风胡闹。可怜倾绮风刚出牢笼,兴奋之心还没有平复,却被不言不语的束缚在小花轿里,憋闷无聊之极。
昨个夜里折腾一晚没睡,此刻无聊下来,眼皮开始发沉,连天的打着呵欠。轿子一走三晃,倾绮风终于熬不住,脑袋一歪,沉沉的睡熟了。
倾是非的安排,是要尽量少的人知道倾绮风的行踪,从马车换到花轿上只是遮人耳目而已,并不能一直以这样的方式赶路。迎亲队伍按照原定线路行走,最后拐进一条小巷,进了不知道是哪个大户买下的荒废了些时日的宅院。哑奴却已经在半路上寻了时机,带着睡的十分香沉的倾绮风来到了郊外一处。
冬日荒郊的夜晚,寒风呼啸,枯木凄草,苍凉而沉寂。
倾绮风终于受不住寒,身子紧紧蜷缩着睁开了眼睛,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头疼欲裂,双手双脚几乎冻僵的感觉。
“这是哪啊?”
倾绮风一睁开眼睛,嘴里呜咽了这一句,唇舌早就冰凉,忽然说起话来十分的含糊,舌尖打绕,差点分不清自己说出来的是什么语言。
哑奴选了背风的一处,燃起噼噼啪啪的篝火,静静地坐在火堆旁边,不时地往里面丢一两根干柴。
倾绮风直起身子,抖瑟着更往火堆旁靠近了一些,看身上还披着哑奴脱下来给他盖着的外袍,心里面愧疚且感激几分。对着温热的火焰揉搓了麻木的双手,舔了舔干裂却冰凉的嘴唇,将衣服给哑奴递过去。寒风肆虐的呜咽一般的声响,天空只一轮苍白的残月。
“哑奴,我们这是在哪里?其他人呢?”
倾绮风探出身子往远处张望,月光洒下一层白霜,哪里有一个人影或者篝火的痕迹?
哑奴将外袍穿好,拿起木棍在火堆里扒了两下,好让火燃烧得更旺一些。抬眼看了倾绮风一下,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双腿一盘,靠在身后的土坡上就要闭目养神起来。
哑奴打手语却是“言简意赅”,干净利落,简单几个动作就能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得清清楚楚,倾绮风倒是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看得懂。
“你说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倾绮风不可置信一般,双眼一下睁得老大,一个激灵站起身来又向四处眺望,似乎,真的只剩下他和哑奴两个人了。
“那迎亲队伍呢?其他的人呢?都到哪里去了?”
哑奴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篝火映出如冰锋雕刻一般的轮廓,似乎十分不屑于倾绮风此时的大惊失色。哑奴的无动于衷,让倾绮风一下泄了气,本来还在埋怨老爹对自己照料的太过于周全。中途马车换了花轿,虽然赶路慢了一些,但总想着避人耳目之后,还能再换回马车。
老爹的安排和计划里并没有说过只有哑奴一人陪自己前往,倾绮风虽然一直渴望能够离开倾府,过那自由自在的日子。但此刻却有一种是被老爹扫地出门的感觉。
总归是被保护的太好,那种牢笼似束缚着的保护和众星捧月,倾绮风在不知不觉中,虽然厌烦,却已经习惯。
当这种自由突然的不期而至,倾绮风心里是有一些失落,还有许多莫可名状的恐慌,他不确信,自己真的可以。
“哑奴。”
倾绮风靠上前去,推了推哑奴的身子,深深地叹了口气,依着哑奴坐了下来:“老爹为什么偏要这样安排?”
哑奴的呼吸淡然均匀,似乎没有一点情绪上的变化。但是此刻对于倾绮风来说,虽然与他仅仅认识一天,却是不得不去依靠的人。出了倾府,倾绮风也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哑奴此刻对他来讲,是唯一认识并且可以信赖的人。
倾绮风心里莫名的有些委屈,低下头不再说话,看着篝火劈啪作响,渐渐将衣衫烘烤的温暖起来。
哑奴忽然睁开了眼睛,伸出手来拍了拍倾绮风的头。
倾绮风讶异的抬起头来,却见哑奴已经收起眼底的神色,不动声色的挪了挪地方,好让倾绮风坐得更加舒适一些。
“哑奴!”
倾绮风眼睛闪亮起来,这个哑奴虽然不会说话,看上去也是凶巴巴的样子,但真的很是细心体贴。
老爹给自己选的这个人还真的是不错。倾绮风孩子般的笑了笑,紧紧依靠着哑奴,听着风声的肆虐和呼号,又一次闭上了眼睛。一定要好好的睡一觉,以后的路要靠自己了。倾绮风想着,嘴角愉快的翘起来,前方似是未知的冒险,一定要鼓起勇气,打起点精神来才行。
哑奴看着倾绮风这么快就安静下来,一如孩子般恬静的睡脸,嘴角不动声色的勾了一下。虽是在荒郊野外,但已经在身后起了结界,寒风吹不到身上来,气候虽寒,还不至于会冻伤身体。
倾绮风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囔了一句什么,忽然间双眼一下睁开,顺势双手紧紧揪住哑奴的衣襟,大声喊了一句:“哑奴!”
哑奴却被倾绮风的忽然发狂惊了一下,双眉紧紧凝蹙起来,眼神里一丝复杂的神情闪过,“干什么?”他的眼神在询问。
倾绮风懊丧的都要哭出来,因为他忽然想到,老爹一心给自己备下的盘缠,全被悉数放进一个小包裹里,从马车转移到花轿之时,因为一时紧张兴奋,竟然活活的给忘记了。
“唉!”
倾绮风沮丧的叹了口气,本来就算是游山玩水,胡吃海喝也够在外面逍遥上三年两载。现在可好,顷刻间发现自己已经身无分文了。
第二天一早,天空中悬挂起一轮红红的圆日,没有一丝的风,十分静寂的干冷,大地冻得十分坚硬,覆盖着一层茫茫的白霜。
倾绮风的抵御能力终是太弱,纵然哑奴设了结界,他还是一夜病倒了。脑子昏昏沉沉,浑身乏力的被哑奴背着走路。
穷困潦倒的沮丧也只是在那一刻而已,此时虽然病着,心情却不差。倾绮风感觉自己身体里面十分的火烫,张开口来哈气,顿时能看见白色的雾气。
倾绮风呵呵的笑着,玩得有些不亦乐乎。哑奴身体很是结实,被他背着四平八稳,总比自己走路要轻松许多。
玩的差不多尽兴了,倾绮风口舌一阵干火,剧烈的咳嗽起来。
“哑奴,我们要去哪?”
哑奴当然不可能跟他说话,也不能把他放下来去比划手势。倾绮风却也满不在乎,一路好奇地瞧着本没有什么特色的风景,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哑奴说着话。虽然哑奴只能听,也不能表达什么意见。倾绮风却是越说越兴奋,跟不能说话的哑奴在一起,似乎自己变得更是多言,而且很是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