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淡的光影洒落在清凉的衣衫上,淡淡勾勒轮椅上清寂的背影,身后不远处雪琅俏丽的影子渐渐拉长,恰好落在他寂寥的形影上,雪琅就呆呆的看着相融的身影,泪水止不住的无言而下。
倾夜转身望过来,清湛的眸光里蕴藉温柔,把雪琅看的一呆忘了流泪,“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兰亭,你心中本做如此想法,最后却放弃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讨厌兰亭,你原本就想抛弃她,你原本就想她过水深火热的生活。”
雪琅缓过神来,低头看寂寥的疏影哑声道,“那又怎样?她还是水深火热了,我还是放弃了。”
倾夜道,“所以有人杀妻,抑或弑父,甚至祸国殃民,都不一定代表他原本就想如此,但结果就是那样了,关键时刻,谁都曾水深火热的煎熬,来做出一个抉择,就如你刚才选择我要放弃另一样你并不想放弃的,但是,你只能选一样,所以,别轻易的恨之欲其死,爱之欲其生,对你,都不好,那只是他人的选择,他人的无奈,有时候无关对错。”
雪琅扁扁嘴,怕他生气却没有开口,倾夜一眼便洞穿了她的想法,“至于兰亭,我们都知道她的母亲被她父亲所杀,但是你无法知道她是不是离开她父亲就可以快乐一生,如果现在有人让你锦衣玉食,什么都听你的,也没有人训你管你,你是不是愿意跟他去生活而不要我这个让你伤心流泪的爹爹。”
雪琅想都不想的摇头,当然不会,明知故问。
“那就是了,快乐不快乐是另一回事,相依相偎相伴一起又是另一回事,兰亭只是还小,但凡她自己能做决定,她必然选的是她父亲,而不是你这个一心要救她于水火之中的人,是爱是恨,血浓于水却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雪琅愣了愣,感觉世事是那样的复杂,但他一句句说来她只觉得拨开云雾渐渐明了,她向前两步,蹲下将头侧卧在他膝上,“我明白了,我不那么讨厌大冰块了,他只是保护他的七弟,在他心中,他七弟比他妻子要重要的多。”又轻声道,“那会子我心里特别难受,一心一意心里只有你,只有你说的那句话,哪里还管的别人死活。”
倾夜抬手轻轻抚着她,“我不希望你多么讨厌兰湮,也并不希望你多喜欢兰湛,也许以后都是麻烦,恩怨这种东西都是由最简单的情绪引起,爹爹不希望你和兰家有任何纠葛,你可明白?”
雪琅反倒有些越来越听不明白了,但是知道倾夜是为了她好,并不是真的威胁她,她心里清明了许多,抱着他双膝委屈,“爹爹想让我明白道理,怎样不行,偏偏来吓我,你——”她蓦然抬起头,悲愤交集,“你怎么能说自己死呢,你居然让我当你死了——”
倾夜抬指轻轻刮过她鼻尖,“不吓你你会听?”心中另一个想法却没有告诉她,他还存了私心,兰湛在场,三年了,她和病重的兰湛走的如此亲近,他竟存了看看兰湛在他心中有多重的想法,别忘了她和兰湛还有个婚约,这真是件令人头疼的事,孝贤那样的人生来就是让人头疼欲裂的。
“不许,就不许!”她抱着他的手不干的反抗,“不许说死,天下人死光光了也不许你死。”说着说着竟又委屈的哭了,张嘴咬他手,却下不去狠心。
倾夜哄她,“好,以后不说了,但是你得听话。”
雪琅呜咽着将自己的脸藏在他清凉的手中,“我听话,他们爱怎样怎样,就不许你死,也不许说。”
清玉般的指轻轻抹掉她的泪,“以后大了,不许动不动就哭鼻子了。”
雪琅见鼻涕眼泪的噌满了干净的双膝,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我只对爹爹哭鼻子,才不会对别人哭。”
倾夜薄唇微敛轻轻一笑,“很快都走了,以后我们父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雪琅攀上他的膝,勾住他颈子窝在他怀中,“嗯,好好过日子,只要爹爹在。”
“还有——”
“嗯?”
“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要轻易跟别人拥抱。”
雪琅在他颈子间噌,“我只抱我喜欢的东西。”
倾夜眉心有些发冷,雪琅轻轻的笑,“还有爹爹,爹爹当然不是东西,莫要瞎想。”
不知换了谁会不瞎想,还不如是东西,倾夜轻咳一声,将八爪鱼从身上揪下来,“琅儿,你觉得兰湛如何?”虽然三年前她拒婚那般决绝,可是这三年过的很吓人。
雪琅摸摸梨涡,“爹爹,小七是个很好的人,也非常可怜。爹爹,你能不能待他好些,他的病到底能不能好?”
倾夜嗯一声,“我知道,以前我待他不好,有些恩怨你无法理解,他再好,我依然无法喜欢,讨厌也谈不上,总之和兰家人还是不要任何纠葛。”他看着她水汪汪的眸子里全是疑惑,“他是个非常能忍的人,以前我不懂得为何先皇立他,这几年看来,并非没有原因。”
雪琅摇头表示她已经开始听不懂了,倾夜道,“如今他其实是当今皇上。”
雪琅还是不懂,“那又如何,小七还是小七。”
倾夜指下一停,眼底微云最终还是开口了,“琅儿,你喜欢兰湛?”
雪琅点头,“喜欢,和他在一起很开心,他也喜欢我心疼我。”她看着倾夜的脸色暴露秘密般,“爹爹,你发现没有,其实小七有时候跟你好像啊。”
倾夜舒一口气,她明明清纯无暇,她口中喜欢是那么的干净,他又何苦的为难她,他淡淡启唇问出最想问的那一句,“那如果到了十八岁,你仍然很喜欢他,你会不会想嫁给他?”
“不会!”我要嫁的是你啊,我的爹爹。
雪琅回答的速度远远超过倾夜的想象,按她一板一眼思想迟钝的风格,怎么也要皱眉三思而答,倾夜就那般清泠泠的散开笑意绵绵,看的雪琅神魂颠倒,倾夜道,“走吧,明天他就该走了,我们一起去看看他。”
雪琅有些怅然,啊,要走了啊。
“我得去给兰湛最后一次针灸,这次要比往日深入三分,会非常痛。”他微微一顿,“你陪着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