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两个孩子的计策毕竟不是很妥善,兰湮经沙场数年,在门口看他们咬耳朵也猜到一二,很快就追上了雪琅,鞭子举着对着雪琅,雪琅一哆嗦他才知道,原来她真的是怕的,不怕死是假的,那时她只是知道自己不会死,她当时那么自信,那么可见倾夜对这个女儿定然情深。
所以更要留下她,他也没说抱歉,对着那明亮的眸光,“你是七弟唯一的希望,我不能放你,至于讨厌还是恨的,你都可以以记在我头上。”
“四哥!”兰湛赤足中衣的立在门口,脸色苍白,伤口都要裂开了,风中身影甚是单薄,却一步步走过来,“四哥,我冷,你抱抱我。”
兰湮知道他要干什么却还是放下鞭子将他抱起来,他一双手拦住了兰湮的颈子,低声道,“四哥,放她走,不然即便有人给我治,我也不要治了。”
兰湮冰寒眼底有丝痛,“你走吧。”
雪琅立刻窜的很远,老远天生丽质的嗓子喊过来,“你乖乖吃药啊,我有空回来看你的。”
兰湮冰寒着脸向屋内走,兰湛将小脸噌他冰冷的脸,“四哥别气了,母后来信了,我们看信。”
兰湮紧了紧怀中的人低叹一声,“你这是何苦——”但听得母后来信了心情也好了些许,母后就是希望,孝贤皇后,她就是希望,也许什么事要有转机了。
雪琅赶回来的时候晨光大好,恰好看见落花窗前,一双眸光依然淡淡的在芳菲中清寂无痕,虽然没有真生气,赌气还是有的,当时她千呼万唤的喊爹爹,他一声都没有应啊,就这种眼神——哼,雪琅一摇一摆跳过来无视倾夜存在,一把拎起蹲在门口啃青菜的思存,“先生,你怎么吃我家小白的饭。”小白是雪琅的某兔一只。
思存抹了把嘴,站起来抱住雪琅音带哭腔,“先生以为这次别后是天人永隔,你此去是银河迢迢青鸟难渡,便是碧落黄泉天上人间——”
雪琅一巴掌把他脑门拍醒,“先生,你不是经常教育我要讲人话吗!”
思存揉揉脑袋,先生我说的是人话,是你自己没文化,“总之回来就好啊,你终于活下来了。”思存大有劫后重逢的喜悦。
雪琅却没领略到几分,“容姨呢?”
“不知道啊,昨天就出去了。”思存用手指指门内倾夜。
雪琅故作不见,“你刚才到底是为什么偷吃小白的饭!”
先生叹一口气,“先生我饥肠辘辘有什么办法,自你走后家中再无烟火,灶台清静——”先生摸摸他清瘦的脸,欲显示面黄肌瘦之态。
雪琅压低嗓音,“你是说爹爹从我走后还没吃东西——”
思存伸出三根手指头,已经三顿饭了啊。雪琅对着窗那边发了会儿呆,回过神来对着思存声大如钟,“笨啊,饿了不会做啊!”
思存出汗,他知道他现在是那殃及池里的鱼。
雪琅一人当先勇敢的闯进了厨房,一阵超大声贝锅碗瓢盆交响曲之后,思存跑到倾夜身边道,“公子,说句话吧,她要是拆了,咱以后都没有厨房了。”
倾夜没说话别过脸去欣赏窗外美景,思存无意发现那清淡的唇蓦然微微上扬的弧度。
雪琅从厨房里跑出来拖思存,“先生,你怎么不知道过来帮忙!”
思存被推进厨房才知道不是叫他帮忙做饭,是帮忙扑火的,先生一脸灰的爬出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雪琅在他后背匆匆拍了三巴掌以示顺气,又跳进厨房开始了新一轮的挑战。
又是一阵子烟熏火燎噼里啪啦,就差地东山摇了,雪琅终于脸上五颜六色的出来宣布她把饭做好了,要思存去盛菜盛饭,思存看看她惨不忍睹的脸,心中料想厨房里不知是怎样惨不忍睹的饭菜,但迫于雪琅惨不忍睹的淫威,他还是惨不忍睹的再次进了厨房。
雪琅看了眼始终不动声色的倾夜,干脆把桌子搬到了倾夜身边,待得思存满脸黑线的把饭都端上桌,雪琅看着色香味无一的饭菜,挠了挠头,懊恼道,“先生,你先吃。”
思存淡静的吞了吞口水,坚强道,“先生不饿。”
本来倾夜没有丝毫反应雪琅就上火,一筷子一筷子夹到思存碗中,“让你吃你就吃,客气什么!”
思存目光抽搐了下还是夹了一口还能看得过去的扁豆,那还是他辛辛苦苦种的,先生咀嚼两下之后,雪琅刚要问怎么样,先生已经捂胸呈现呕吐状夺门而去。
“先生我未成家立业,你难道真的忍心我英年早逝!”喊出这一句思存便继续啃小白的菜,突然觉得其实小白的饭挺好吃的,果然吃苦之后方知甜啊——
雪琅小脸微红,拿筷子戳菜,挨着尝了一遍,貌似自语,“是——是没有容姨的好吃啦!但也没有先生说的那么难吃。”她不抬头,拿筷子戳,“就是扁豆那个放错料了啊——其实还可以的!”
得不到回应的她也不推桌子走人,忍了忍又低声道,“白菜虽然辣点,还可以吃,米饭虽然不是很熟——”她小手一拍桌子,“总比饿着强吧!”
眼见饭菜上的热气一点点消弭,很快就会变成凉菜,思存边在外啃青菜,边睨着眼侦查屋里的情况,据他推断,按雪琅的性子这时候应该是掀桌子摔盘子挥挥手不带走一片菜叶的走掉,能忍到这时候算是她的极限了。
她一个人终于吃不下了,也不说话了,低着头攥着筷子轻轻戳,一滴泪在睫毛上打转,她咬着牙不闭眼不肯落下来,却发现眼前衣袖晃过,眼前一朦胧更是不抬头,片刻听得倾夜清淡的声音,“嗯,不错。”
她低着头拿筷子重新戳,那滴泪还是滴落在米饭上,晶莹的打着转。
忽而小手被那清凉包容,是他熟悉的声音,“教了多少次也不用心,筷子是这样拿。”
雪琅终于忍不住眼中泪水,一滴滴的落下来,倾夜放下筷子,用衣袖擦她的小脸,乌七八黑的和着几滴泪甚是可观,他抬起她的小脸,用干净的衣袖仔细擦着她的脸,一向冷淡的神情里多了丝宠溺,清湛的眸光里似是淡的无情,深处却又是探不到的百般情接,仿佛不染红尘之色,却又历经红尘之劫。
“爹爹——”雪琅哽咽的声音里带了丝委屈。
“嗯。”他低声应着,雪琅一跳便窜进他怀中,紧紧搂住他颈子。
思存在外遗憾,倾夜公子的衣服向来干净不染纤尘,唉——
倾夜却也没有嫌弃怀中这个脏巴巴的小兽,轻轻的揽住她抱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