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南慕国与匈奴决裂,向普国示好,苏桦奉命回京,正当普国的军队准备出发的时候,一支大军阻挡了他们的步伐。
苏桦愣愣的看着对面那个骑在马上的红衣男子,眉头微皱:“你来做什么?”
扶裳邪魅一笑,不知又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扇子,在身前轻轻摇晃着,“想必王爷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我今日之所以挡住只是为了兴复我似先国。”
“哦?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再战一场?”苏桦冷冷的说着,眸中寒光一闪。
“我是要和普国再战一场,这次普国抵御南慕国和匈奴的联军,你的这支军队恐怕是整个普国的主力了吧,如果赢了你,那么普国亡国便指日可待了。”扶裳幽幽道,凝视着苏桦的眸子。
“原来你早就埋伏在这周围。”苏桦危险的眯着眼。
“普国和联军不论那一份胜出,对于我来说都是有益的,只不过如果是普国胜出我还能看一场好戏罢了。”扶裳话中包含深意。
“你什么意思?”苏桦问道。
扶裳略为轻松一笑,“没什么意思,不过王爷,我不介意你投降的,这几年普皇性情残暴,杀了多少无辜百姓,为了满足他的需求,多少百姓为他去建宫殿,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况且这次,普皇的居心想必你也清楚,何不放弃,和我们一同兴复似先国。”
苏桦冷笑:“我身为一国王爷,怎会做叛国的事。”
“那么.....如妗呢?”扶裳故意提起这个名字,果然,他看见苏桦骑在马上的身形微微一怔。
“如妗她.....”
“如妗的母国是你们父子连同普皇一同覆灭的,你说,她可能不恨你吗?”扶裳出声打断了苏桦的话。
“我会尽我所能弥补我的过错,不会让如妗永远活在仇恨之中。”苏桦如是说。
扶裳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事,不由得笑出了声:“你懂什么是恨么?你有资格说恨么?你能体会国破家亡是何等滋味么?你并不懂,因为经历这些的不是你,是如妗。”
苏桦瞬间怔住了,手不由得握紧,他明白扶裳所说的一切,如妗怎能不恨,只是他宁愿自欺欺人罢了。
“王爷,现在的形势你已不敌我,不如放弃普国吧,以免增加伤亡。”扶裳恢复以往的神态。
苏桦握紧手中的长剑,“休想,我就是死也会守住普国。”
“王爷,后面的士兵遭受偷袭。”一位将领着急的跑上前来对苏桦说道。
苏桦愣了愣,看向扶裳眼神越加凛冽。
“哼,进攻。”扶裳冷冷的一挥手,话了,数万士兵再次陷入厮杀之中。
苏桦被破下马,长剑在人群中挥舞,所到之处鲜血遍地。
苏桦清理完自己周围的敌人,视线转向扶裳,扶裳飞身下马,还是悠闲的扇着扇子,“王爷您还是投降吧,你们的人数早就不敌我。”
这次苏桦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没有言语,可是他手中仍不停歇的动作代替了他的回答,“我想,我们也是时候较量一下吧。”
“呵,当然可以,不过这次你的对手不是我。”扶裳说完,一个倩影从他身后飞到苏桦面前,苏桦看着来人的面容,眸子不由得瞪大,惊呼出声:“如妗?”
如妗手持一把做工无比精致的短剑,她同样直视苏桦,直视没有了任何情感夹杂其中,那么淡漠。
“你怎么会在这?”苏桦疑惑的问道。
“为了我的母国。”如妗冷冷的说着,视线不移苏桦。
苏桦隐约猜到了扶裳的用意所在,只是他仍不愿意去相信,虽然他曾幻想过无数次与如妗敌对的情形,他早已有了打量。
如妗冷笑一声,不理苏桦,而是加入战场之中,在人群中穿梭。
苏桦回过头却发现扶裳不见了,他略微抬头,看见那个红色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城墙之上,俯视着下面的一切。
苏桦收回视线,随即应对着敌人的攻势,他渐渐靠近如妗,手中的力道不见,敌人的身体一个个倒下,但同时他也护着如妗不受到伤害。
如妗微微侧头看向苏桦,她眸中涌动着不明的情愫,当她看见苏桦的时候,想了千万神色去面对他,她只有将自己所有的情感隐藏起来才能保护苏桦。
“你别管我,我和你是敌人。”如妗开口对苏桦道,苏桦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有斩杀袭击如妗的人,只是巧妙的化解他们的攻势罢了。
“你是我的妻。”良久,苏桦缓缓道。
‘你是我的妻’‘你是我的妻’这句话萦绕在如妗耳畔,她强忍住内心即将喷涌而出的情感,刀锋却越加凛冽。
突然,空中一闪,如妗反应过来,飞快的斩杀周围的敌人,飞身来到扶裳身边,看着下方的情形。
苏桦无暇顾及,他知道此时他以寡不敌众,却毫不放松,尽自己所能多斩杀一位敌人。
“可以了?”千泞殇从扶裳身后走上前来,缓缓问道。
“嗯。”扶裳点点头,唇角带笑。
“来人,准备投石。”千泞殇向后面吩咐道,数块石头被抬了上来。
如妗只是轻轻一撇,便继续看着下方。
“叫成将军也准备,等到石头投下去,便开始行动。”扶裳对千泞殇说道。
如妗静静听着,虽然她早就知晓这次的计划,可是每次听还是会不由得心惊,扶裳的计策是要置苏桦于死地,是要让普国的军队全部覆灭。
“投石!”一位将领大声喊道,数块石头被丢下城,许多士兵有普国的也有扶裳这方的都被石头击中,毫无还击之力。
苏桦砍下一位士兵的头颅后,扭过头看着上方,如妗同样看着苏桦,苏桦嘴唇微动,却没有言语,毅然的转过身帮助士兵躲过石头。
刹那间,四周飞来数万支火箭,苏桦血红的眼睛看着上方的火箭,知道这次自己凶多吉少,仍没有一丝慌乱,冷静应对着。
箭射入士兵的胸膛,战场之上充满血腥,火光照耀了天地。
“援军到了!”普国的一位将士惊喜的叫到,还未说完便已死在剑下。
苏桦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双眼无神。
普国的士兵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等待着援军的到来。
突然一个骑着马的身影闯入苏桦的视线,苏桦冷笑一声。
另一支军队抵达边境,领头的人却是一直待在苏桦身边的李将军。
李将军看着战场,开口道:“一个不留。”
残留的普国士兵们的脸色瞬间煞白,毫不明白李将军的意思。
“我奉圣上致命前来收复叛军。”李将军大言不惭的说着。
“我们何时成了叛军了?”士兵们不甘心的问道。
“苏桦轻蔑圣上,毫不将圣上的口谕放在心上,竟然起了反叛之心。”
苏桦静静听着这一切,却不为所动,仿佛他早已知道了一样。
“给我杀,一个不留!”李将军命令一下,身后的士兵们加入战场,斩杀的有普国的也有扶裳等人的。
苏桦冷冷的看着马上的李将军,“就算今日没有战争,我想圣上也会在我回京的路上置我于死的。”
李将军轻笑一声:“王爷明白就好。”
苏桦没有在说话,而是突然袭击马上的李将军。
李将军还来不及躲闪便已经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那些跟来的普国将领心神一慌,却还是立即镇静下来,也对苏桦展开攻势。
城墙上方的如妗看着下方的一切,光洁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些许汗渍。
“有趣,自己人打自己人。”扶裳微微一笑,他也没有料到普皇居然拿这次的战争做文章,给苏桦扣了一个叛国的罪名。
“我想如果苏桦的军队死在这里,普皇会派人向我们示好。”扶裳缓缓说着,对于普皇的用意他早已清楚。
如妗听着,没有言语。
“王爷,普皇待你不仁,你何苦要继续为他守住着江山呢?”扶裳突然向下面喊道。
苏桦手中的动作略为停留,他抬头看向扶裳,大声说道:“既生在普国,便是死我也不会担了这叛国的罪名。”说完,苏桦毫不停留的继续加入战争。
突然,数支长戟想苏桦靠近,苏桦已经来不及躲闪了,看着长戟上泛着的银光,没有丝毫的退却之意。
“他这是求死。”如妗惊呼出声,还未等身旁的扶裳反应过来,如妗早已飞身来到苏桦身前,银光没入如妗的身体,如妗微微一怔,鲜血顿时从她的口中喷涌而出,数支长戟在她纤细的身形上略显突兀。
苏桦震惊的看着面前的一切,他没有想过如妗会为他挡的,苏桦随即反应过来,将持长戟的数位士兵击杀,把如妗紧紧抱在怀里,眸中凝聚着担忧。
上方的扶裳看着这情景,当他看见如妗为苏桦挡了攻击,他的心顿时慌了,重重的一拍石墙,也飞身来到他们面前。
如妗已经被身体上的痛楚痛的麻木了,她微微闭着眼,强忍下口中的血腥,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去看眼前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她知道等小黑点遮住她的视线的时候,她的生命就到头了。
如妗吃力的睁开双眼,她被苏桦紧紧的禁锢在怀里,苏桦放下手中的长剑,凝视着如妗的面庞,他从未这么心慌过,当他看着长戟刺向自己时,他也没有丝毫的恐惧,但是现在,他怕了,怕如妗会因此离去。
如妗勉强的扯了扯嘴角,却不知这个笑在苏桦看来是无比的苦涩,如妗忍着痛苦,开口:“你没事,便好.......”
苏桦听到如妗这番话时,眸中氤氲着雾气,迷茫了他的视线。
“这东西看着好丑,拔下吧......”如妗说完,不能苏桦反应过来,自顾自的将长戟从身体中拔出,这个动作花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苏桦看着如妗的一举一动,想要阻止却终是晚了一步,他知道如若长戟一拔,如妗......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死的啊.......”苏桦大声咆哮道,如妗又何尝不知,只是轻微一笑,“那你知不知道,刚才你是一心求死......”
苏桦怔住了,随即苦涩的说道:“如果我死了,我没有负你,也没有负国......”
如妗眸光一闪,她想起苏桦临走前那一日0她问苏桦的话:
“苏桦,我恨你,同时也爱你,如果有一天,我们兵戎相见,你会如何?”
“如妗,如若真的有一天,我永远不会对你刀剑相向。”
可是苏桦,你有你要背负的使命,你是普国的南王爷。”
“我知道,我不会负了普国,同样,我永生不负你。”
“世间事哪能得到两全呢?”
现在想想,或许那时候,苏桦便已有了打算,或许,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他选择以这种方式来履行他对如妗的承诺。
“苏桦.....你真傻,你死了,不也是负了我吗?”如妗开口道。
“如妗,这是我能想到的,也是能够保护你的唯一方法,用我一死,可以保你一世平安。”苏桦说着,其实这个情形他在脑海里重复了无数次,甚至他连他死后怎么继续保护如妗的方法都想遍了,苏桦就是这样一个人,即使他宛若谪仙一般高傲的不可触碰,但是对于如妗,他只是重复着且努力的在自己能够陪她的春秋年月里多为她做一点事,哪怕他死,也可守住如妗一世的平安喜乐。
当他在扶裳身后看见如妗的时候,他重复了无数次的场景,无数次的话语,都在如妗的面前消散,但是,他想保护如妗,亦如如妗想保护他一般,从未改变。
所以,他还是选择以死来履行他许诺如妗的一切,但是他没有想到,他脑海中编织的场景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那个倒下的人换成了如妗。
如妗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渐渐流逝,痛楚仿佛变得不是那么明显,她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想要扶上苏桦如玉的面庞,却看了一眼手中的血污,想要收回,苏桦没有给她机会,将如妗的手紧紧握住,贴在自己的脸上,如妗满足的笑了笑,启唇:“苏桦啊......我这一生最大的错,不是遇上你,也不是爱上你,而是在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时,没有回头看看你.....你是我此生最大的欢喜,我想用我的余生与你温存,即使我知道如果我走上了复国这条路,便回不了头了,但是,我心里从未放下过你,此生无法陪你共渡此后春秋,我愿用永世换你温情长存,我很自私,不舍得放开你......”
“如妗,我带你去找太医,我带你去找太医......”苏桦慌乱的说着,他能感受到如妗在他怀里渐渐流逝的那种感觉,如妗摇头一次,食指轻按在苏桦的薄唇上,止住了他的话语。
“何苦要自欺欺人呢,为你而死,我心亦安......”如妗动情的说着,哪怕她眼角流下了泪珠,也保持着脸上的微笑。
如妗将视线转向站在不远处的红色身影,“扶裳,你过来.....”
扶裳愣了愣,看着苏桦怀中那个瘦弱的身影,心痛得无法言喻,他缓缓走到如妗身边,俯下声,如妗朱唇轻启:“我父皇的遗诏藏在那个地方的琉璃樽下......”
扶裳知道如妗口中所说的“那个地方”是指哪里,那是他与如妗相遇的地方,也是他爱上如妗的地方。
“扶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不要伤害苏桦。”如妗说着,扶裳苦涩一笑,到最后,她想到的,也只有苏桦。
“你知不知是苏桦害了你,是整个普国害了你,我要让普国为你陪葬!”扶裳冷冷说着,他血红的双眼满是痛楚,如果如妗真的离去,他怕自己会让天下来为如妗一人陪葬。
如妗淡笑道:“以后似先国就交给你了,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因为你是扶裳......”
扶裳嘴唇微动,看着如妗宁静苍白的面庞,心中宛如刀割。
如妗再次看向苏桦,轻吟道:“你要记得,云瑶未朽,我亦未去......”
“妾愿化作白骨,与君同归......”
话了,贴在苏桦脸上的手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般,无力垂下,如妗的眼帘终是缓缓闭上,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她的头靠在苏桦的胸膛之上,唇角还带着那抹绝美的笑容。
苏桦探了探如妗鼻间的呼吸,他的手微微颤抖,没有言语,泪水从眼眶滑落,滴在如妗的面庞上,怀中的人早已失去的声息,苏桦将头抵在如妗的头上,紧紧的抱着她,生怕连她的身体也会消失。
扶裳眸中满含怒火,看着沉睡的人儿,冷冷的说着:“我要让普国为他殉葬!”
苏桦终于动容,抬头对上扶裳满是愤怒的眸子:“在你覆灭普国之前,先等我回去杀了一个人。”
“我为何要帮你?”扶裳冷笑着说道。
是移开视线,淡淡的开口;“因为你不需要动一兵一卒,百姓也可不用受到痛苦,我想,你应该不想让如妗看到百姓流离失所吧,况且这次边境到达的军队已经相当于把整个普国掏空了,现在的京城可谓空洞。”
“好,我信你一次,这里交给我处理,你先回京,等你事成你便让人传信给我。”扶裳权衡了一下,总是妥协。
苏桦点点头,起身将如妗打横抱起,交给扶裳:“你先待我好生照看如妗,我事成之后会来寻她。”
“若是我不给呢?”扶裳问道。
苏桦的眼眸平静的毫无一丝波澜,仿佛如妗的离去把他所有的情感都带走了,现在剩下的只是一个躯壳罢了,“如妗把似先国交给你,是想跟我走,你不想忤逆她的意思吧......”
扶裳微微一笑,“好,我和如妗会等你的。”
曾经两人水火不容,刀剑相向,现在因为一人的离去达成了共识,因为他们都有共同想要守护的东西。
苏桦留恋的看了一眼如妗的面容,终是驾马离去。
扶裳抱着如妗,看着渐行渐远的白色身影,终是一叹:“我算计了一生,最终算计不了自己的心......如妗,我何尝不是利用你呢?但是我却也把我自己利用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