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不是少数官员,而是所有官员都明白武则天的用心了。再不明白,那就是傻瓜蛋,也不要在这朝中混吧。
武则天的“革命”与杀人如麻,主要针对关陇与李氏集团,来巩固她的地位。可对七姓十家同样没有好感。只是这几大世家势力大,同时行事稳重,没有什么把柄让人抓着。而且在她登基这件事上,也选择缄默,不支持不反对。所以武则天也无可奈何。
而现在这个少年遇刺之事,正让她打开了一个缺口。
不然唐朝一年发生多少起命案。有的已经侦破的,有的没有侦破的,还有一些逃户因为没身份,有冤都无处伸张。就算这个少年名气大吧,武则天按理最多责令洛阳城官员严加侦察,那就不得了,连皇帝都过问此事了。没有必要对所有官员呵斥。
七姓十家啊。平时也许未必看得出来,可这七姓十家几乎都用姻缘相互密切联系起来,一荣俱荣,一辱俱辱。武则天想对付这些世家,掀起的风暴将不亚于她登基之初的“革命”风暴。
如果真实施下去,还不知道多少人家牵连进去,家破人亡,更不知道有多少社会精英被武则天斩杀。
姚元崇坐不住了,他站起来举起牙笏说道:“陛下,臣有一言。”
武则天有些不悦,但毕竟是宰相发话,还是说道:“请说。”
“陛下,臣认为现在首要任务是找到这个少年,防止歹徒对他再次进行袭击。虽然这个少年很勇敢,毕竟是年幼,下次歹徒如果人手更多,这个少年很难抵挡。”其实姚元之刚才一直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怎样将这次危机化解。只有找到这个少年,然后写信给王家,向这个少年陪罪。那个王家小娘子不是与这个少年有着暧mei关系嘛。好,敢情这位身材高大魁梧的姚大人也有些八卦的倾向。
虽然有可能这个少年是出身于破落的士族或者寒门。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皇上亲自夸奖,而且这个少年才艺超绝,字好画好文章好,特别是他还似乎有一身武艺在手,这点大就对付了三个凶悍的刺客。而且在这次行刺案中的表现,十分有心机。最后这一点很重要。
写得好文章,可以是作为科举与进入官场的手段。但进入官场后怎么办?一是有政绩,没有政绩,想有作为很难。毕竟武则天虽然暴戾,可双眼如炬,除非他做武则天的宠男,估计那个少年耿直的脾气不会做出此事。二就是有权谋手段。没有权谋,在这个倾轧的官场,再有本事,你也会被排挤出去。
少年权谋之术,不敢说,但这少年出手果敢,已经有了一些权谋的基础。现在还小嘛,再加上王家如果指教一下,那么好,这个少年进入官场的四大要素基本上都有了。飞黄腾达的日子也不远了。
也就是说少年也能勉强配得上王家的女儿了。
这才用了勉强二字,但绝不是姚元崇在帮王家说话,确实王家姻亲的门槛太高,而且这个王菡还是王家的直系嫡亲女子。
一旦两家结亲,那么这次王郑两家的危机自然烟消云散。
这是治本之术。
他接着又往下说去:“还有这件案情直到现在没有侦破,在没有证据之前,也不能下结论。”
听到他的话,立即有一个大臣站了起来说道:“陛下,姚相公之言很有道理。此案中嫌疑人之一王三郎虽然性格有些高傲。可平时也十分聪明能干,颇识大体,深得王家喜欢。这一次与那个少年出现争执,也是因为关心妹妹,这也算情有可愿。但臣不认为他会做出买凶杀人之事。这一定是有人借助此事,想将这个少年杀害,嫁祸于王家。”
众人一看乐了,这个官员是一个太学博士,也姓王。而且就出自于太原王家,是王家族中一名长老,对经学十分精通,因此调到朝中做了这一职务。
可是他后面这句话够尖锐的。什么人载赃嫁祸?刚才张易之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嘴,明显是相帮这个少年的。而且武则天突然对这个案件慎重起来。对张易之大家也有所误解。其实张易之也是出身于一个小官宦人家,比王画出身好还一点,也就是说是一个小士族,他是以门荫迁为尚乘奉御的。武则天得势时,是太平公主先荐其六弟张昌宗入侍武则天,昌宗复荐易之,最后成为武则天有名的“妃子”。
他本身也不是不学无术,精通音律歌词,也会写诗,比如《奉和圣制夏日游石淙山》:
六龙骧首晓駸駸,七圣陪轩集颍阴。千丈松萝交翠幕,一丘山水当鸣琴。
青鸟白云王母使,垂藤断葛野人心。山中日暮幽岩下,泠然香吹落花深。
也还算是行吧,最少比那群游学的普通“诗人”写得要工整得多。
但因为他以一个男子的身份,降节做“皇妃”,这些有教养的世家子弟对他十分看不想。当然到了现在,因为位高权重,也有极个别不争气的世家子弟投入他的门第中。
因此,张易之兄弟与七姓十家关系很不睦。但张易之可不是凡夫俗子,这个人很有心机的。
这句话明显就是指张氏兄弟买凶杀人的。
不过相当于他这个五哥,老六张昌宗就差了许多了。他也有许多诗作问世,可大多数是宋之问等人的代笔。但张昌宗有另外一个本事,长得好,被誉为当朝第一,这个人不但是武则天的男宠,与太平公主、上官婉儿都有一腿。连武则天看到他与上官婉儿在床上哼啊,也没有怪罪。可见其长相。
魏元忠看着这个太常学士,心想:我说老王同志啊,你说王家三郎不会做出买凶杀人就是,何必暗暗扯上张易之,这不是自找无趣吗?
果然这个太常学士话刚一落音。武则天脸上阴云密布,她再一次将宫女刚刚端上来的茶杯扔在这个王学士身前,说道:“好,好,买凶杀人,还敢说是别人诬陷的!朕给你七天时间,你去将这件案子破了,将真正杀人凶手找出来,否则朕一定会判你一个造谣生事,扰乱朝纲,诬陷朝中重臣之罪。”
这三条罪行定下来,这个老王学士还有命么?
而且此案的唯一生存下来的凶手,不知道逃到什么地方了。就是在七天之内,估计找到这个逃走的少年也未必可知。
武则天这样说,干脆说,朕今儿很生气,我想杀人,很想杀人,首先就拿你开刀吧。
魏元忠与姚元崇想视一眼,现在武则天看这个架势,是非拿七家十家开刀不可了。或者借助此事强行逼迫七家十姓表态,向武则天跪下来,对她曲服。可这几大家族,连李世民都无可奈何,况且武则天。那么最后结果就是一败两伤。唯今之计,第一找到这个少年,可天下之大,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最让人郁闷的是他原来的房东,是陆浑县的一个小地主,这套房屋是他在京城置的产业,因此他在京城时间并不多。
当时王画租借房屋时,他也以为王画是一个游学的学子,也不能注意,更没有询问少年来自何方,只是知道他是洛州人氏。洛州十几个县,还有许多外来的人口以及逃户,想短时间寻找到这个少年,那有这么容易。不看到狄仁杰遇到的那个王画,到现在还没有在偃师县找到。
最怕这个少年,如果真象他在那首诗中所写,向往大自然的壮观,跑到什么天姥山之类的大山隐居,那更加糟糕。
另外还有一个人,老臣狄仁杰,或许只有他才能平息武则天的愤怒。而且狄仁杰还欠着李峤一个天大的人情,狄仁杰被来俊臣诬陷时,李峤曾经极力为狄仁杰奔走鸣冤,为此一度被贬为润州司马。这也是李峤一生中最得意的事情之一。狄仁杰欠了李峤的情,也等于欠了李家的情,欠李家的情,不维护这几大家族吗?最少能站在公正的立场吧。可是他人却在河北,安抚百姓,远水解不了近渴。
这怎么办?
看到武则天的愤怒,两个大臣一愁莫展。还有现在主要也不能让王学士真的去破此案。他做经学行,可破案能行么?况且七天时间。
可他俩看到这时候吉顼站了起来,说道:“臣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