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画如此激烈的反应,令众人膛目结舌。
如果比拼诗琴书画,郑家还可以直接出面。毕竟瓷器也好,漆器也罢,这些对于现在的正统来说,都是旁门左道,上不了台面的。这也是白马寺比拼漆器时,太原王家都没有人前往白马寺的原因。
但王画有王画的想法。在洛阳,他只是帮助宝林斋制作漆器,那时候的身份是一名匠师。宝林斋与翰林斋出好也行,王家与韦家直接火拼也行,与他不相干的。可现在的身份不同,他不但是这几件瓷器的制作者,也是王家的代表者。
郑家想不出面,隐身幕后,让一条狗。事实现在杜于两家无论在巩县有多大名望,也变成了郑家的走狗了。他们变成走狗是他们的事,可王画不可能让自己家变成与他们一样的身份。
杜鹏一张脸立即涨成猪肝一样。
这一次比拼,对杜家也许长久有利,他家几个孩子也不可能象王画那样有才气。傍上郑家这棵大树,杜家还可以长时间不倒。但有些委屈,那个郑十三郎竟然让自己的女儿做为一个赌注。尽管他清楚郑家所有的安排,这一次无论王画制出来多么精美的瓷器,也是稳输不赢。可这也是一件丢人的事。
现在王画这一说。如果不是四下里有许多官兵在虎视眈眈,他都有可能一挥手,让手下的这有丁一涌而上,在这美丽的青岗岭下,来一场血溅河滩大案。
王画根本就没有看他。
虽然他不想招惹更多的是非,可既然杜于两家正式与他抓破脸皮,自己没有必要给他们脸面。这些人,给他们面子,他们就放过你吗?
错,只会得寸进尺。
王画可是从小时候亲眼看到自己父母怎样被一群人活活斗死的。自己的父母何罪?自己的爷爷何罪?他们虽然靠精湛的手艺使得家境远超过一般人的家境,可一生都在做好事。然后几年后,虽然沉冤得雪,当年主持批斗的人依然是一个官员,最后还青云直上。谁来追究他的责任?
因此,他不喜欢做恶事,可对人性是持着一种悲观的态度。
王画说完后,看着这一大群人,没有看到郑十三郎?难道郑家再次象王家一样,今天不露面了吗?
王画说道:“荥阳郑家,你们再不出面,是你们违约在先,恕我不奉陪了!”
直接挑明了。
瞎!你们想要这个脸面,我就不要了?
想自命清高,何必做出这些卑鄙无耻的手段?没有门!
说完了,一挥手,让族人收拾东西就要离去。
李红央求地在他耳边说道:“二郎!”
王画暗中在她手背上掐了下。别急。为了今天,郑家弄出这么大派场,请了这么多人前来观战,不可能让自己离开的。虽然他们也算准自己会因为李红茑二人,必须会参战。可他们不敢赌,毕竟她们二人的兄弟只是两个奴隶。
看到情况有些不妙,一个中年人从人群中走出来。他来到王画面前,说了声:“且慢!”
然后转过来,对着前来观战的观众们说道:“各位,某是荥阳郑家四郎君,也是主持今天瓷器比拼的郑家弟子代表。”
一边说着话,一边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这让王画心中也暗自摇头。虽然这些世家对他没有抱着友好的态度,虽然正因为这些世家带的好头,造成唐朝田地侵并严重,最后造成黄巢起义,但不能不承认这些世家的教育,无论郑十三,还是眼前这个郑四,个个风度极好。至于那个王三郎,毕竟岁数还小,不能作数的。难怪这些世家人才辈出。
一听荥阳郑家,众人哗然。
今天这场比拼,除了少数人外,大多数人还不知道底细的。
荥阳郑家,对于普通人来说,那是一个神话的所在,这些普通百姓们听到后,都惊讶万分。
郑四郎又作了一个手势。
他没有发火,脸上还是那种暖洋洋的笑容,可让人奇怪的他就是这个动作,四下里竟然立即鸦雀无声。
这就是七姓十家的威慑!
郑四郎这才转过身来,对王画说道:“十三弟对小二郎的做法,我们郑家也听说了。老祖宗很生气,他将十三弟关在家里闭门思过,因此今天让我代替他前来。”
然后话锋一转,解释了原因:“我们郑家对小二郎并没有敌意,如果那样的话,其实不必要这样大张旗鼓。虽然小二郎才气过人,但你不会自认为,以一人之力,当真能对抗我们郑家?”
语气比十三郎还要温和,可比十三郎更锋利,直接指出问题的关健所在。
王画却将他这话当作了耳边风。他可不相信郑家有这么好的善心,之所以没有下致命手段,肯定有其他的一些原因。还有借这个势学着王家,将瓷器界整合,这也是为郑家铺就一条金光大道。没有必要与他家闹个死去活来。
这句话表面上十分地温和,可骨子里十分分地霸气,不但是说给王画听的,也是说给王画身后王姓族人听的,说给王画家人听的。不看到王迤听到这句话,脸色已经发白了。
王画还是没有辨解,他在听,听他下面说的是什么话。
“相反,我们郑家也十分喜欢小二郎的人才。”说到这里,他提高声音道:“无论今天谁赢谁输,都是瓷器界的一件盛事。小二郎,听说你每次弹琴时,都要净手焚香,来清脑净心。现在不是生死格杀,只是相互推动一下,制造出更好的瓷器。还望小二郎,不必如此发怒。”
简单的一句话,没有说明,就将郑家在这件事中扮演的一些不光彩的举动推卸。而且指责了王画没有风度。
王画听了大笑起来,比嘴皮子功夫嘛?行,咱就陪你玩一把。
他走到一个维持秩序的士兵面前,对他说道:“麻烦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问。”这个士兵态度恭敬的答道。
别看现在王画招惹郑家,可同样,皇帝居然都前来了,听人说是为王家这个小二打抱不平的。因此这个士兵不敢忽略轻视王画。
“小子想问你一句,你一生最大的希望是什么?”
这个士兵想了想,说道:“回,仆最想当一个校尉。”
没敢说将军,怕人家笑话。
王画听了十分地满意,然后又来到一个衙役面前,说道:“这位大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问,”这个衙役还认识王画,自己的县令大老爷对他都十分客气,况且自己。
“那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衙役挠了挠头说道:“仆最大的想法就是想做一名小官。”
王画问完了,走回去,对郑四郎问道:“他们的想法有没有错?”
郑四郎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没有回答,那一个人不想往高处走,这样的回答并没有错误。
“人各有志,有的想做将军,有的想做富贾,有的想做官员,这本身也没有错。还有的象狄国老一样,为国为民,一生操劳,也有的象严子陵一样,隐居在富春山,他们有没有做错?”
郑四郎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了,但不能回答。狄仁杰,敢说他错了?严子陵让光武帝刘秀与他同睡,都不羡富贵,已经被天下人视为高风亮节的典范,更不敢说他做错了。
王画又说道:“郑四郎阁下,也许贵府认为这样的瓷器比拼是一件盛事。可小子多次说过,小子并不想参加这样的比拼。贵府用小子两个婢女的亲人做威胁,现在可否让小子将他们赎出来,小子就此退出。阁下可否成小子之美?”
什么话也不要说了,一句就将你语言中的欲盖弥彰戳破。
郑四郎眼里露出一道厉芒。也许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十三郎感到这个小家伙,有点让人头痛。
他打了一个哈哈,说道:“王家小二,某不明白了,为什么我们郑家要成你之美?虽然我们郑家爱惜羽毛,但也不是什么人想惹就惹的,想要人就有人,想要物就有物。以后我们郑家用何自处?”
抓破脸皮了。
王画头直摇,说道:“那就是了,大家用意,心知肚明。事情过后,相信百姓同样也心知肚明。不过就是小子烧出新瓷,贵府看中罢了,何必辨解。阁下更不用多言,那就比吧。”
郑四郎差点跳起来。不过他涵养十分好,立即转怒为笑,说道:“前几年十三弟恰逢令尊被人陷害,出于公心解救下来,才有了你现在一家人的成长。没有想到我们郑家一片好心,今天反而养了一只白眼狼。”
说完了,不让王画反驳,立即说道:“既然如此,夫复何言,那就比吧!”
然后向那些前来的客人一鞠躬,大声对众人说道:“各位乡亲,你们中间有许多是天陵山一带的百姓,也知道一件瓷器的精良,看瓷胎、釉色、造型、美观等等方面的。对于这一点郑某人也是一个外行。不过还好,听闻如此盛事,大周有许多来自各地瓷器长老、文坛宗师、画坛巨擘,自愿为此担任一个公证人。为今天的瓷器评判。”
这个理由也能成立,瓷器界的大师做裁判,以内行人的眼光看待瓷器,画家看瓷器的美观,文人看瓷器的人文价值。这一点没有错,可关健这些人是真的自愿前来的么?
听到郑四郎这样一说,坐在椅子上的一大群人站了起来。
但王画脸上一点着急的表情都没有,相反,他的笑意更加浓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