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荏望着被牢牢紧锁的教室门,欲哭无泪!
“有没有人啊!阿姨!保洁阿姨!你回来!放我们出去!......”她一边捶打着门,一边大声呼喊着。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停电就算了,保洁阿姨你为什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锁门呢?里面明明还有活人的哇!你在行动前吼一嗓子确认一下是会怀孕么?还有,你的腿脚也忒利索了些,陆荏反应过来自己被锁的事实不过十秒左右,人就溜得没影儿了?速度不能更逆天啊!
手机的微弱的光把陆荏的脸照得森冷,然而,这全然不及她心冷的万分之一!难怪今早出门备课时右眼皮跳个不停,果然没什么好事儿!
然后,更悲催的事情发生了——本就微弱的手机冷光毫无防备地灭了。它灭了!她的手机没电了!
这下倒好,连找外援求助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陆老师,你先别急,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黑暗中,男人温润的声线响起,为这冰冷的空间注入了一丝暖意。
仿佛只要有他在,天大的难事儿都不是问题。
陆荏终于放弃唤回保洁阿姨的念头,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摸索原路返回。一路上,不是撞到桌子就是碰着椅子,走得格外凄凉悲壮,听着都觉得疼!
许光译轻叹一口气,从原位上站起身,凭着极好的夜视能力稳稳当当地走到小女子身边,抬手,将她的葇夷全数纳入自己的掌心,继而紧紧握住。
“许......”陆荏原本悬着的一颗心因为他的动作而提到了嗓子眼!
他穿越障碍轻松走到了自己身边。他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径自牵起了自己的手。他的手掌那么温暖,他和自己靠得那么近,他温柔地开了口,说了些什么?
“小心些,跟着我走。”不止一次,陆荏觉得这男人有魔力。不管他说什么,总能很容易左右她的思绪,让她遵循他的指示,亦步亦趋,无条件服从。
待到两人回到座位上时,陆荏的手心已经紧张得冒出来汗。掌心的黏腻让她无所适从,而包裹着自己的宽大手掌更让她心慌意乱。
他没有放开,即使确保两人已经安稳归位后,他仍然保持着紧握的姿势。
陆荏尴尬地轻咳出声:“额......许老师,谢谢你啊!我这人确实小脑不发达、运动多有不便,让你见笑了。”她习惯性地抬起另一只去捋鬓角的碎发,却反应过来今天自己将头发束成了一个马尾,哪儿来的碎发?
真是丢人啊!幸好停电了,许光译看不见自己的“假动作”,否则真是无颜面对他了。
并肩比邻的座位,两个人却又着迥异的心思。
陆荏的手那么小,自己的手掌可以全数包住。紧密贴合间,许光译感受到了她的柔弱无骨,心头升起的欲念越来越强烈。
你的手,我握了就不会放掉。
“别怕。没准一会儿就来电了。”黑暗中,他的话语就像一剂强心针,消散了陆荏所有的恐惧和不安。
其实,她怕黑,很怕很怕的那种。方才由于变故突至,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一心想着出去,倒也忘了胆怯。而如今,她后知后觉,却也奇迹般地不那么怕了。
因为,有他。
要么说许光译是神人呢!就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教室里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哇!来电了!”陆荏的双眸顷刻迸发出快活的亮光,像孩童般对着许光译兴奋地叫道。
许光译则是一脸宠溺地看着她,吐出的话凝了多少深情,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啊,来电了。”其实,他私心想,就这样一直停电,也挺好。
恢复光明的陆荏在兴奋劲过后,变得忸怩起来。“许老师,你......”她的话没再继续,眼睛却盯着他俩紧握的手,脸红羞涩。
反观许光译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窘迫,一脸平静地放开了她,面上的浅浅笑意一如往昔的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只是,手心的落空怎比得上心头的落空?他看着她,眼底波澜不兴,心思却沉了几分......
沈玖熙在半年之内两度回到J市。
下飞机的那一刻,她的嘴角牵起了一抹自嘲的弧度,那笑容,很假。
接到升职信后,她就立马定了机票回来。行程仓促,故没有带任何行李,当然,她也没准备久待来着。虽说这是自己的故乡,可那份温情的乡味儿早已随着母亲的离世而荡然无存。这里,于她而言,只是伤心断肠地。
“我回来了。”这是这些年来,她第一次主动拨通男人的电话。
电话那头理应被唤作“父亲”的人显然很激动,语调竟不自觉地颤抖:“熙熙,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不用了。你给我一个地址,我过去找你。”沈玖熙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冰,这是比不带丝毫情绪还要绝情的虐杀。
可男人全然不计较:“好好好!你回家里来吧。我等你!熙熙,你......”
还不待男人说完,沈玖熙就利落地切断了通话。
家?呵!那不过是一座房子罢了,一座房产证上写着她的名字却与她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建筑物。可笑,她没有家,在J市没有,在H市也没有。
低眉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沈玖熙第一次发现,那光华竟刺眼得厉害!她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取下了它,毅然决然,不带一丝留恋地将它丢进了手中的塑料水瓶中。
金属入水的“扑通”声在人声嘈杂的机场里并不显著,却无疑像是一颗爆炸的原子弹般,让她的心海掀起万丈狂澜。原来,时至今日,自己还是做不到不在意。原来,放下那么痛。
当然会痛!
用整段青春去爱他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奢侈的事吧!
为了他画地为牢,为了他屈膝折翼,为了他放弃所有的骄傲和自尊,为了他成为自己素来不耻的小女人......而他,怎么敢?做了她的逃兵,却成为了她的盖世英雄。钟莳,你好,你真好!
最后看一眼手中的水瓶,抬手,它已落入了垃圾箱。
见面时,沈钰宗发现,不过几年光阴,女儿已经变了一番模样,成熟、坚韧、骨子里透出桀骜与凌厉。而沈玖熙也惊讶地发现,男人老了,甚至比自己料想中的还要沧桑。
“你说得对,他的确不是我的良人。”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语气疏离遥远,“但我并不后悔。我来找你只是想告诉你,我一点儿也不幸福。你赢了。”
“熙熙,你......”沈钰宗闻言,神色颓唐了不少,“其实你一直都知道的,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
沈玖熙不啻地一笑:“不错,我一直都知道,可我就是不愿意承认!我绝对不会让害死我妈的凶手称心如意!沈局长,我要让你懊悔自责一辈子!”她的深情变得异常激动,眼眶也微微发红。
沈钰宗沉默了。他承认,自己有罪,自己有负亡妻。那次工程意外,作为负责人的他为了保住工作而隐瞒了伤情,用妻子的离世换来了日后的平步青云,也换来了亲生女儿与他形同陌路。
良久,他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好。不是伪装的假象,而是......真的幸福。”
真的幸福?她以为她有的。
当她含泪看着钟莳把戒指戴在自己手上时,她以为她是幸福的。
当她和钟莳在无数个温存的夜里抵死缠绵时,她以为她是幸福的。
当她天真地在钟莳怀里构想他们的三口之家时,她以为她是幸福的。
然而,但当吴笙楠拿着产检化验单在她面前嚣张,说她怀了钟莳的孩子时,沈玖熙才意识到自己压根儿就是一个笑话!
“沈主管,我知道当初我进事务所,并不是你们提拔看中,而是凭实力说话。”
“沈主管,这几个月的打杂跑腿我也不和你多做计较,用钟莳交换,我们两清了。”
“沈主管,钟莳说不管男孩女孩,只要是我生的,他都爱。”
“沈主管......”
如果说当初钟莳在相似的场合下救下自己和吴笙楠是命定的羁绊,那么如今的不幸根本就是沈玖熙在自作自受。很好,吴笙楠,你大可以和钟莳一起守着你们的英雄梦。但如果你们想看她示弱的话,恕不奉陪!
“这么些年,我和你怄气也腻烦了。想必有我这么个天生反骨的女儿,你也头疼不已。”沈玖熙收拾起心下繁复的思绪,径自燃起一根女士香烟,吞吐间,魅惑异常,“我只有一个要求,以后不要再找我,我便不再糟践自己来气你。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沈局长,你看如何?”
香烟的气迷了沈钰宗的眼,他终于承认,女儿是真的长大了,独立,却也遗世。
“好......”老人喑哑着开口,“如果这样做你会对自己好一点,我答应你。”放你去飞,只要方向是天堂而不是地狱。
沈玖熙走后,沈钰宗在窗边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好久好久。
然后,他拨了一通电话:“小叶,熙熙日后就麻烦你了。别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