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诚提着那一男一女飞速前行,一口气奔出几十里地。本来他打算直接回那个“大上海”中餐馆的,但这一男一女两个人此刻一丝不挂,这一路上人来人往非常不方便。
于是他一路奔着郊外,渐渐进了一座密林,寻了一块干净平地,将两人并排放在地上。
徐怀诚以神识查看,发现原本附着在余学水魂魄之上的阴物已经被驱逐干净,而鸠山美惠的魂魄正在一点一点往余学水身体里钻。
毫无疑问,如果这秘法完成,鸠山美惠这个人就从此消失了,而余学水就被救活,而且很可能是这一对男女的灵魂结合体,拥有两个人的记忆。
这等秘法很是神奇,有夺天地造化之功,非大法力不能为,所以他们才找到法力精深的成田康誉。
徐怀诚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心情颇为复杂,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女间谍。在这个世界上,能为了某样东西而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无论她的动机是什么,都是值得敬佩的。
徐怀诚伸出手指,在鸠山美惠脑后玉枕、背后夹脊、腰后命门按了几按揉了几揉,神念催动法力进入这几个穴道。顿时那秘法运转速度快了数倍,不一会儿旁边的余学水就有了动静,眉头微微皱起,嘴里喃喃发声。
又过了一会儿,秘法彻底完成,余学水睁开眼睛琢磨了一会儿然后忽的坐起,而他旁边的鸠山美惠从此再也不可能醒来了。
余学水是个四十左右的青年科学家,模样虽然普通,但却有一股雅致娴静的气质。但此刻的他似乎傻了一样,抬头看看天,又盯着旁边的鸠山美惠愣愣的看了三四分钟。
然后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颤抖,幅度越来越大。终于忍不住哭声,哇的一下叫了出来,泪水滂沱而下。
他扑过去抱起鸠山美惠还温热的身体,吻着她的脸:“美惠!美惠!你为什么这么傻?其实我早就怀疑你的身份,但是我不在乎!我要的只是你这个人!——呜呜——只要我们能在一起白头到老,什么国家、什么科研那又算的了什么?——你为了救我而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可你死了难道我就能独活么?——呜呜呜——哇哇哇——”
徐怀诚在一旁直皱眉头,其实这一男一女岁数差了不少,一个四十来岁一个二十挂零,一个长相普通一个美丽温柔。
可没想到余学水这么大的人了还如此痴情,而且徐怀诚又听说这人在国内有老婆也有孩子,这就太过匪夷所思了,你说为了一个女间谍值得么?人真是一种复杂的动物——
徐怀诚在旁边说话:“余先生,既然你早就怀疑她的身份,那就应该知道日本间谍的特点,她之所以肯献身,不一定就是为了你为了你们之间的爱情,或许她是为了天皇、为了自己的国家——你要知道你的份量,世界顶尖的航空航天专家,为了你哪怕搭上一只舰队都值得——”
余学水惨笑了一下,脸色有些扭曲,眼光渐渐疯狂:“我知道!我知道!这世间哪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啊?哈哈——我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人人都把我当做宝贝,可却又同时把我当做冷冰冰的工具!——我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只要有人能给我真正的爱情,哪怕一点点,哪怕掺杂着其他东西,都值得我为之付出一切!”
他抱着鸠山美惠从地上站起来,也不管两人的*暴露无遗,一边哭一边笑,冲着徐怀诚大喊,状若癫狂:“你这种低贱的武夫怎么可能知道我的伟大与我的苦闷?你可知道我的老婆是国家安排给我的,也是特工!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感情,她的任务就是一辈子监视我,而我的任务就是在她的监视下做一辈子工具!”
面对着已经半疯的余学水,徐怀诚无话可说,只得静静地听着。
余学水哭了一阵,又神神秘秘的凑上前来,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我的伟大么?我告诉你,我就是最伟大的科学家,我的发现足以改变整个人类甚至整个世界——哈哈——呜呜——可惜我要死了,我要陪着我的美惠死了——”
余学水哭一阵笑一阵,话语哩哩啰啰,旁边的徐怀诚已经把他判入了疯子一列,心里琢磨是他本来如此啊还是经过秘法之后神魂错乱?
“呵呵呵——小子,我问你个问题——你知道什么的速度最快?”余学水紧紧搂着鸠山美惠,却又疯疯癫癫的问起问题来。
徐怀诚回答:“难道不是光的速度最快么?”
“完全正确!那么接下来回答下一个问题——一对粒子同时向相反方向射出,当其中一个粒子受到干扰而发生波动的时候,为什么另一个粒子也发生相同的波动?”
徐怀诚一窒:“这是你的实验结果么?”
“当然!不但是我的实验结果,而且很多实验室都做了同样观察!”
余学水眼睛锃亮,谈论到他的科研,整个人入魔一样痴迷。
徐怀诚不明所以,余学水自鸣得意,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粒子以光速向相反方向运动,那么相对速度就是光速的两倍,一个粒子受到干扰另一个粒子也发生同样的变化,那么就肯定有一个因素以至少两倍的光速作用于粒子之间——哈哈,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余学水知道!我就是最伟大的科学家,什么弹道导弹,什么载人航天对于我来说不过是小意思——”
徐怀诚心中纠结,一时转不过弯儿来,下意识的问:“你不也说是光速最快么?怎么又会有至少两倍光速的因素作用?”
“可悲的人类,幼稚的人类——这两种现象其实并不相悖,光速依然最快,之所以会出现两倍光速的因素作用是因为这个宇宙是多维的,不是三维不是四维,而是三十六维!每一颗粒子都和其他维度相关联,一对粒子既可以说处于同一维度,也可以说处于不同的三十六维度!不是速度快过了光速,而是维度发生了变化——”
余学水仰面向苍天:“这宇宙可以说极大也可以说极小,极大无边无沿,极小微尘就是宇宙,整个三十六维世界是折叠的,空间虫洞遍布我们身周,只要你的视线变得无限的小,你就能通过虫洞看到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个维度——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我通过粒子对撞、质能相生转化、推导粒子无序扰动——最终我模拟出了另外一个世界的景象——那个世界天圆地方,有高山大川、亭台楼阁、仙童玉女,也有火龙玄鹤、彩鸾猛虎、妖魔鬼怪——这个世界极远又极近,远到以光速上千年都不可能达到,近到就在咫尺伸手就能摸到——”
余学水又在垂泪,却不是为了鸠山美惠而垂泪,是为了他的发现、他的伟大、宇宙的玄妙。
“如果能给我两百年时间,我也许能够推导出全部三十六维世界的景象,如果能让我集合全人类的能量,也许我就能够发明穿越虫洞到达其他维度世界的机器——可惜啊,愚蠢的人类只知道自私自利,国家之间居然敝帚自珍不肯通力合作——只有美惠能理解我,她是我唯一的知音——她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的研究成果又和谁来分享?”
徐怀诚听他越说越怪诞,心说这人是个标准的精神分裂症,都说艺术家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现在看来科学家比艺术家一点也不差。
余学水抱着鸠山美惠,仰天大笑三声,低头前冲几步,脑门撞在大树上,撞了个万朵桃花开,死于非命去也。
“哎——”徐怀诚连连叹息,“费了这么大劲把他救出来,却没想是个疯子——也许只有这样偏激到极点的人才能成为顶尖的人才吧,我倒是远远不能像他这样痴迷于一样东西了——痴迷于爱情也是道,痴迷于科研也是道,痴迷于修仙同样也是道,这余学水既值得我警戒,也值得我学习——”
徐怀诚在地上挖了个坑,将两人草草合葬,截了一节木头做碑,在上面刻下几个字:“道能永存,爱不独生。”
完事,徐怀诚转身出了密林向市内走,一边走一边回想:“怎么余学水描述的另外一个世界的景象这么像仙界啊?——黄袍老怪和上洞八仙打打杀杀下的凡界,那这凡界是什么?仙界又是什么?——那一枚‘太乙微尘印’内有空间,能大能小,这空间与时间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和运转?”
百思不得其解,他是学理工的,对现代科学的严谨和正确从来没怀疑过。按逻辑来说,既然修仙也是存在的,那么修仙和现代科学就肯定是和谐统一的,它们必当遵守共同的自然规则。
“哎呀——太玄奥了太玄奥了!”徐怀诚揉揉太阳穴,苦恼的低声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