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尘鸢看着年老,良久默默无言,最后取过狼毫笔,刷刷写下了几个她记得的名字和那些人的如今的身份地位,交给年老。
年老郑重的接过,劝慰了骆尘鸢几句,便带着钟书匆匆打听去了。
骆尘鸢环顾即将被夜色笼罩的骆家宅院,也许是这家宅院是新置的,墙头边上的蒿草些许还未打扫干净,周遭的空气依旧充溢着陌生和新木的气息。
“有这个功夫发呆,你不如去考虑一下该怎么救宫明出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背后淡淡响起。
骆尘鸢没有回头,但眼眶却热了,“你终于出现了。”
“你那么明目张胆的乘着马车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我若是再不出现,下次出现的时候恐怕是凝国天牢了。”墨炎冷哼。
“天牢就天牢吧,反正已经进去一个了。”骆尘鸢失落道。
“宫明若是那么容易被他们抓住,他早就活不到今天。”
骆尘鸢一震,转过头来看着一身黑漆夜行衣的墨炎,“他没有被抓住?!”
墨炎冰峭般的唇角冷冷勾起一抹嘲讽的轻笑,“没有。你现在最好担心你自己。”
“我知道,骆家宅子肯定早就成为他们的靶心。”骆尘鸢苦笑道,但心里那迷蒙一层的乌云已经散开很多。
墨炎冷冷看了她一眼,“那你现在是怀着一颗无私的心甘心被擒,还是想做垂死挣扎?”
听着那带有淡淡怒意的冷漠口气,骆尘鸢头一次觉得暖和和感动,忍不住笑了笑,“你是我最得力的暗卫和师傅,你是想为主而死,还是选择为主而生?”
墨炎脸色更添一分冷冰,瞪着她良久才压下拍飞她的冲动,漠然道,“骆家周围的高手很多,但并不一定能保你周全,必要时候,你拿它自救。”语罢丢给她一双镶着宝石的精致袖里剑。
在薄暮稀月的映照下,剑刃冷冷散发着逼人的寒光。
骆尘鸢眉宇微皱,“我不想杀人,也不会。”
墨炎知趣冷笑,“这就是你当初只学轻功,不学武功的根本原因?”
骆尘鸢郁闷的瞪了他一眼,随即又诺诺垂下头,“学武功比学轻功会更辛苦。”当初她是这么认为的。
墨炎嘴角一抽,深吸一口气,“我没那么时间在这里跟你废话。把剑收好,现在我还不能救你出去,万事要好自为之。”
骆尘鸢见他要走,忙道,“墨炎,你知道黑山的年老和钟书吗?他们……”
“他们是隐卫一支,无须怀疑。”墨炎冷道。
“宸族隐卫有多少支?”骆尘鸢又问。
“只有宸王才知道。无论有多少,他们都一定会在暗中保护你。”墨炎阖上双眸,凝神屏息,仿佛在专心听着什么。
“那你帮我查一个人,我想知道他到底是谁!”
“我知道你想查谁。但是,那个人的力量不仅与姜王他们纠缠万分,对隐卫一向的行为和习惯也极为了解。所以,我也无能为力。”墨炎疏然叹道。
骆尘鸢苦笑,“看来你早就查过来,难道就没有人能告诉我真相?”
“也许有,也许没有。不过,有一个人兴许知道的比我更多一点。”墨炎转身静静看着她。
骆尘鸢神色一凛,“谁?”
墨炎冷冷一笑,目光擦过她的肩膀,落在她身后,“他。”
骆尘鸢忙回头,身后是与主院相通的月牙门,门侧一棵开得正旺盛的迎春花,暖黄色的花瓣堆簇在一起,似云朵一般,除了那迎春花外,月牙门空空如也。
“没有人啊……”骆尘鸢回过头,却不见墨炎的半个身影。
一股无名之火正开始燎上心头时,骆尘鸢听到了身后微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当即神色一凛,看向身后,是时候骆尘鸢的两个大丫鬟,两个人往院子里跑,抬头瞧见骆尘鸢,才忙收了步子,微平一下喘息,走过来施礼道,“王妃。”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骆尘鸢神色不变的轻叱道。
丫鬟道,“府门前来了一个人,说是来找王妃的。二少爷知道王爷王妃是微服私访,不知道来者是不是自己人,所以不敢轻易答应下来,让奴婢来问王妃。”
“来的是什么人?”
“一个姓云的公子,说是真远镖局的镖师。”
骆尘鸢一惊,藏在广袖下的手缓缓紧握,“他来干什么的?”
两个丫鬟摇头,“二少爷没说,只是说可能不是坏人。”
骆尘鸢笑了,可能不是坏人?云泽温润如风的外表,虽不似宫明那般极品的美男,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给二少爷说,王妃和王爷从未来过骆家。不见。”骆尘鸢淡淡道。
“是。”两个丫鬟忙应下,跑去复命。
云泽,原来是云泽。
骆尘鸢再次苦笑,她发现,一旦你真的卷入某种阴谋之中,那就别指望你身边有几个人是真心与你好的。一旦真相被挑破,你才发现,自己早已经被紧紧包围,根本无法置身事外。
既然宫明给她留下了骆家这最后的保护伞,她就不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去拿这最后的砝码去冒险。
“王妃醒了吗?”次日一大清早的,骆尘鸢就听院门外,传来骆丰笑嘻嘻的声音。
骆尘鸢早就喝完早茶,在屋里正在想事情,听到骆丰的声音,便叫他进来,“二哥早,有什么事情吗?”
“十三妹,云公子昨晚来过啊?”骆丰明知故问,直奔主题。
“嗯。”骆尘鸢应下,抬眼看着骆丰,“怎么了?”
骆丰笑吟吟道,“云公子对骆家一直都不错,跟我交情也挺好……”
“二哥的意思就是他能够自由出入骆家了?”骆尘鸢不等他说完,冷下脸色问道。
“那到不是,我是想说,若是云公子再来,我们要不要招待一下?”骆丰试探着问道。
“现在府里你我都不当家,二哥要是觉得于礼不善的话,就请云公子去别的茶楼喝点茶就是,也不会惹王爷不耐烦。我想二哥肯定不希望自己头上扣个欺君之罪吧?”骆尘鸢冷冷看着他道。
骆丰讪讪笑笑,忙道,“去茶楼也行,我……我来是想问呆会我出去,可能路过绣绮院,十三妹有什么东西让我给王爷捎着么?”骆丰一提带生人回家,忙换了嘴脸,机灵道。
“没有。”骆尘鸢淡淡道。
“哦哦,那十三妹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你去问你二嫂子要。那,那我先跟云公子过去了啊。”骆丰丝毫不受骆尘鸢的冷漠干扰,依旧笑脸如菊。
骆尘鸢适时的咧嘴淡淡笑了笑,“不送。”
骆丰一边“哎哎”应着,一边弓着腰,一溜烟的走掉。
看着骆丰离去的背影,骆尘鸢那已经装满问题的箩筐,又多添了一个。
骆家人内部的威胁。
要说他们同外面的人里应外合把骆尘鸢给端了,这个可能性不大,骆家早就攥在宫明的手心,连最后一个对骆尘鸢稍有威胁的骆洪,他也一并带走了。只剩下老二、老三等几个带着家室的人。
不过瞧骆丰这没骨气的架势,相信在云泽面前,没多久就会变成透明人。
骆尘鸢苦笑,看来骆家真的会如他们所说,坚持不了多久啊。
宫明和她回京的初衷就是应太子的邀请入宫。谁想这一路上,波波折折的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凝王暴毙,宫明失踪,她又被困,最亲近的两个人又皆出卖了她。
骆尘鸢无力的仰面倒在她那张华丽的大床上,真有种要被灭顶的绝望感觉。
宫明去哪里了?他知不知道翠儿早就背叛他了?
骆尘鸢叹了一口气,想要翻身时,不小心碰到袖子里藏着的那两把短剑。忍不住从床上坐起来,取出它们仔细端详。
除了两柄剑各有一颗亮晶晶的,如猫眼一样的绿宝石外,再没有其他的装饰或者纹路。
骆尘鸢从未使过武器,从前看墨炎练剑时,手痒了,顶多就是拾起根树枝,胡乱挥舞挥舞。
看着手里这两把剑,骆尘鸢真是有点不知所措。
仔细从脑海里搜刮着墨炎或者宫明练剑时候的姿势和模样,跳下床,依葫芦画瓢似的挥舞了几下。
最后不得已,冷汗涔涔的将那俩小东西丢到桌上去了——她必须先学会利用它们自卫,而不是自伤。
年老和钟书没有打听到什么,也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公主,太子宫霄已经全国通告凝王驾崩的消息了。同时也说,太后不忍哀痛,病倒在庙里,回京之日更是遥遥无期。亲王爷和咱们,看来都被太子和瑞王爷算计着了。”年老叹道。
“太子继位之后会做什么?”骆尘鸢翻着年老和钟书顺手收集过来的一些文书。
“大赦天下,大宴群臣,封赏有为的大臣和自己的亲信。”
历代王储继位后,似乎都会做的事情。
骆尘鸢抬起头,目光微有滞顿,“年老,你说他会不会等不到宫霄继位,就出现?”
年老皱着眉头,深思半响,“老奴实在不能理解王爷为什么会突然失踪,要说你们行迹暴露,宫霄突然下毒手,这些早就该在他预料之中才对。唉……”年老无奈的重重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