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落雁山?张大叔和村里人都为你的事情着急的不行,你也不给那边送个信。”不知不觉中,她感觉他有许多事情在刻意隐瞒着自己,混迹官场,她知道眼前的张阿四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张阿四了,从前的那个人,兴许早就在官场的排挤打压中消失,而如今的张阿四,不,如今的张彦章,是太子面前的红人,已经不再是能为人所左右的了。淡淡抬起眸子,骆尘鸢忽而觉得刚才自己问的问题有点不太适合问眼前的这个人了,苦笑着摇摇头,没等张彦章开口回答,她已经将话改道,“或者你抽空给他们送个信也行。”
张彦章敏感的嗅到她那抹疏离,心不自然的紧绷起来,尽量就她从前习惯的微笑看着她,“虎子他们都还好吧,我记得我来的时候,他们还很不屑让我进京赶考。”话说出口了,但从前的那些味道却怎么也找不到,只能侧开眸,尽量让她看不到他眸中的歉疚。
想起落雁山的事情,骆尘鸢心中放松许多,墨眸清亮如水,尤其是想起虎子、阿毛他们,笑容如花一般绽放在那张俊美的笑脸上,“他们啊,都好的很哪!整日的在山庄和村子里来回奔波,山庄里给他们都分配了许多新房子,村长、大叔他们都舍不得地,要看守着,阿虎几个小子比较喜欢山庄里的热闹,天天抄小路往那边跑着玩。直到农忙的时候才着家。”
“收成很好吧?”
“那当然了,不是很好,是非常好喂!还是说嘛,种子最重要……”语毕,骆尘鸢才发现气氛有些怪异,仔细品味自己的话才发现,似有似无的,她已经将那个人的山庄当成自己的家,总习惯的将关于他的一切搬上嘴巴来讲。
张彦章觉得心中莫名的酸涩,那明亮而清澈的微笑也显得有些黯然,依旧强作精神道,“没关系,从今以后就有新的开始了。”你就可以不再想他,可以重新过自己的日子。
“从今以后?”骆尘鸢有些错愕,墨眸中的清亮和欢快随之敛去,冷冷摇摇头,静静望着张彦章,淡淡道,“我相信你。所以我会告诉你。”她抬起眸子看着这华丽而冷阔的宫殿,孤清而落寞的烛光, “我不喜欢这里,总有一天,我一定要离开。尽管你效忠太子,但我也想让你知道,我厌恶他的无情和冷酷,更不想成为他的私人禁脔,宁死都不。”
“阿鸢……”话到嘴边却封住在张口的那一刻,无奈的看着她,那丝丝心疼忍不住在空气中化开,“如果你非要这样……”他语气顿了一顿,“我会替你安排。”
有些吃惊的看着他,骆尘鸢目光黯然,苦笑着答应,“好。”只是,她心中一个罪恶而谨慎的声音在一遍遍的撞击她,只是眼前的这个人,太子身边的得意之臣,还能否如从前那般令她毫无质疑的相信?假如再被背叛一次,她从太子手中逃出去,是不是已经再无可能?
“如果我在这里却不能护佑你,那么我一直以来努力的价值岂不是都付之东流了?”看到他眸子中的躲闪,他心有戚戚然,明白无论他再说什么,她都会保留撞击的一丝疑虑,只好不再开口。
慢慢的踱到椅榻旁边,眸子中流露出复杂而怜悯的情愫,忍不住伸手轻抚上她的脸颊,触摸到那滑腻而白皙的俊美脸颊,他有些如梦似幻的错觉,神情从未有过的痴迷和复杂,“阿鸢,你比以前变漂亮好多了。”
有些不太适应他这么带着暧昧的亲密手势,她蹙眉轻轻的隔开,同样一般悢然,“你也是。”察觉到自己话中的失态,忙转口道,“你现在脸皮可比从前厚多了。从前一见到美女就会害羞的恨不能把头缩到脖子里去,现在可好了,官一大,接触的美女也多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皮肤也顺滑多了?”
忍不住笑开,诚恳道,“滑腻如丝缎。”
白了他一眼,“还滑腻如丝缎哪,我就说吧,官大了,脸皮厚了,摸美女都能摸出质感和分别来了。唉……真是……”转念想起张彦章实际年龄比她还大几岁,笑着眨眼道,“不过我进京之后可听说了啊,说你……呃……娶了夫人了哦?什么时候带给我瞧瞧啊!怎么说我也算是你曾经的当家地主婆,带来给我瞧瞧,我替你把把关,到时候我若能活着回去了,还能给张大叔他们说说,最好能告诉他,你夫人三年生俩……”
“阿鸢!”忍不住内心的压抑,他倏然起身,站起来后,又闷闷道,“阿鸢,我没娶夫人,那不过是平息外界对我的压抑而已。”
“没娶媳妇啊?那你闹什么绯闻。”冷冷白了他一眼,继而问道,“你为什么不娶?”问完又有点后悔了,她好像从今天见到他开始就察觉到他对自己的态度有点微妙差异,呃,他不会还记得昔日她许给他的承诺吧,都过去这么大半年了,他也经历了不少,应该已经忘记才对。
“阿鸢,我会尽快安排你出宫。出了宫之后,我在京城有几座安静的院落,到时候你先住在那边好了。”习惯性的谨慎,让他不敢轻易开口,只能稍微拖延一下,总之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轻易失去她,离开她半年,每日每夜都如针毡一般,那块吊在心底的石头,几乎让他狂不可遏,听到她被宫明强娶进府,每天日夜相伴后,他简直都有直接杀进王府,将她夺回来的念头。然而最后他还是忍住了,宫明远远比太子,比姜王,甚至比自己了解的还可怕,还深不可测,想要彻底除掉他,只能徐徐图之。
这么多些日子的历练,他最早学会的心态就是忍耐。
听到他这么说,骆尘鸢出逃的心思终于忍不住提了一提,小心的起身看着他,“阿四,真的行吗?太子若是知道了,他岂不是要对你不利?”
淡笑着侧目,看不出任何不快的表情,“这些我都会处理,就算最后他知道了,也不会杀了我,他虽暴戾,但却不至于滥杀无辜,更不会在十分用人这个当口除掉我。让你进宫,多半是因为他和宫明之间自小的争斗。”和你是天女的那个传说,刻意隐瞒下来的这个话题却一直是自己内心深处的隐忧。骆尘鸢的变化,他也一直看在眼前,若真是如此,那他只有全力一拼了,纵然最后落的个粉身碎骨,那么他也要不惜一切代价。
“阿四,除了出宫之外,我还有另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可是这个问题若是要你有些为难,你大可不必对我说。”骆尘鸢正色的看着他道。
“你说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尽量告诉你。对我来说,这整个京城,你是我唯一能够相信的人。”她能够需要他,让他精神一振,欢悦之情从内心底里,油然而生。竟不知道她对自己的影响还是这般重要,一句话就能颠覆他的悲喜。
骆尘鸢吸了一口气,诺诺道,“你跟在太子身边已经有些时日,他现在这么相信你,应该知道他说我是天女的事情吧?”
张彦章浑身一震,无奈苦笑,看来她一点也不傻,“是。”他不得不说。
“先不说到底有没有天女这回事。他们都说我是什么宸国的公主,据我所知,我是在骆家土生土长的庶女,这些谣言到底怎么生出来的。”
提起这个问题,好像很少有人会质疑,张彦章也忍住内心一亮,侧目看着她,“太子是听姜王之说,后来见宫明对你的事情也如此慎重,不惜自贬身份去青州府,所以才下定决心掳你入宫。若要真说这个根源,似乎还没人仔细去调查后。”
骆尘鸢闷道,“你们这些高官门,怎么也都有从众心理,做事一点都不经过实际调查!”
宠溺的看着她嘟起嘴的生气模样,张彦章失笑,无奈道,“一般姜王和宫明确定的事情,很少会有人怀疑。”
“他俩权威就这么大啊?”骆尘鸢忍不住白了一眼,“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真不是什么宸国公主,骆伯是看着我娘嫁给我爹,而后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日子也都算过,生辰八字都极为符合常理。而且骆伯看着我从小长大,他的证据才是最权威的好吧。”
“你的生辰虽符合常理,可是那个常理是凝国人的常理,不一定是宸国后裔的。宸国皇族素来神秘,族中无论男女,皆颜色绝艳,同样女人们有孕的时日也较之凝国这边的人长一些。”既然被她勾起追根溯底的念头,他就决定不再隐瞒,何况若真不是宸国公主,无论是太子还是宫明,甚至其他一些对她虎视眈眈的人,皆不攻自破,到时候,她不过是一个颜色好一点普通女人,而他也就更能给她一个很好很安稳的生活。
“怎么会呢?你有空再去问问那个南疆的姜王,他是南疆的人,应该知道一些皇族特点什么的。”骆尘鸢忙道。
“没用的。”张彦章冷眉蹙起,摇着头道,“知道的一些人都死光了,姜王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