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了两日,颜羽送齐钺回家。
颜羽到了齐钺的家乡,躲在暗处看着齐钺进了家门,然后离开了那个城市。
齐钺进自家小区之前往回望了望,齐母问道:“你看什么?出去几年家也不认识了?一路东张西望的。”
齐钺嘿嘿笑两声,掩饰心中的不舍和失落,挂在齐母的脖子上道:“看看也不行?小气。”
齐母哭笑不得,拍了他一下道:“哪儿跟哪儿?是这个问题吗?读书都读成书呆子了。”
齐父想起来一回事,接了话茬儿道:“这孩子真是读书读呆了,上回还专门打电话回来问是不是有个兄弟,还问会不会是私生子,一天都想什么呢,你爸是这种人吗?”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齐母也想起来,哈哈笑道:“你爸年轻的时候哪有人看上眼?你妈我可就不同了,不过我看你爸老实……”
“哎呀,几十岁的人啊,还愿意话当年,我不是揭你短啊,当初追你的那些人都是什么歪瓜儿裂枣子的啊,哎,要不是我解救你于水深火热……”
一家人打打闹闹回去了,齐钺时不时附和两句,心想颜羽为什么不来他家呢?他爸妈明明是这么开朗好相处的人啊。
而在遥远的城市,有人在夜灯下彷徨,有人在飞雪中独行,有人在孤寂中沉思。
莫子离就是这其中一个。
“怎么了?”莫子优给弟弟端了杯水,“你好几天没去上班了,到底怎么了?”
莫子离脱了鞋把脚放在沙发上,双臂抱腿,跟小时候一样,安静地看着前方,想着自己的事情。
“喂,叫你呢啊。怎么了?跟姐姐说说?”莫子优拍拍他的膝盖。
莫子离转过头,“别管我。”
“怎么可能不管你?你前段时间还挺高兴的啊,听说认识了新朋友。我想想,叫什么来着,余什么?说是双胞胎兄妹?听说他们独自在这边,不然过年的时候请他们来玩玩?”
莫子离转个背,“姐,你别管我吧,我想静一静。”
“你都静了多少天了?请假专门在家发呆?不行,今天你非得说不成。恋爱了?还是失恋了?”莫子优把他转过来。
莫子离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会是你弟弟。”他这个姐姐有时候实在太活泼的点。
莫子优眉毛一竖,“我弟弟怎么了?我对你不好?小样儿,姐姐我从小把你拉拨大,什么时候委屈过你?你还嫌?长大了翅膀硬了啊……”
莫子离忍无可忍,“姐,你记不记得西山寺有个人给我算的命?”
莫子优想了想,“不太记得,怎么了?”
“那算了。”
“哎呀,有没有你这样的啊,说话说一半吊着人胃口啊?不行,你赶紧说,那人说什么了?”
“那人说我长命百岁。”
“这是好话嘛。”
“所以你可以去上班了,别迟到了。”
“你……”莫子优看了看表,“算了,回来再收拾你。”说着蹬着高跟鞋走人了。
莫子离叹了口气,收拾了一下出了门。
西山寺,香烟缭绕,木鱼声声。
莫子离去了后厢房,那里偶尔会有一位姓贾的先生来住。
几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他遇见那位先生,并因缘际会与之有了一番交谈,再之后许多年,他都没有再遇见过他。
莫子离问:“贾先生回来了吗?”
小僧答:“昨日刚回。”
莫子离点头,“劳烦替我通报一声。”
“施主稍等。”小僧进去了,然后带来消息说贾先生有请。
莫子离合掌作揖,然后进去了。
“你还是来了。”贾先生微笑。
“先生神机妙算。”
贾先生道:“难得执着。你若放下执念,便会有不同的光景。”
“往日我为梦境困惑,但很充实。现今梦境散去,我却很空虚。先生说放下执念,那时我不懂何为执念,现在……却很难放下了。”
“如是便是心魔。”
“若如此,我也心甘情愿。”
贾先生看了看他,“你若早些时日来此处,结果又会不同。”
莫子离一惊,“怎么说?”
贾先生笑了笑,“天机不可泄露,只是你莫要徒劳。”
“我……是想问问先生有没有办法让我记得完整的前生。”
贾先生摇头,“晚了,晚了。执念非你专有。有人不但执着,还很疯狂。我已经没什么可以帮你的了,只劝你放下。”
莫子离咬咬牙,“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莫子离的脸上甚至都有些绝望了。
贾先生定了定,叹道:“有个冒险的法子,但此法凶险,我在人间修行,但遇机缘之事便留心一二,这件事我不敢答应。”
“如何凶险?”
“轻则丢魂失魄,重则伤及肉身。”
“可以。”莫子离很执着。
贾先生摇摇头,“你不知道。你心中念的人乃与别人有一遭缘法。那人世代应天劫,遭诅咒,可敬竟生生受了阎罗殿三千六百年的苦刑,又辗转人间寻着哪缘法三千六百年。本来还有一线罪孽未洗去。倘若早些日子来,你或有些机会。可如今,天劫已应,罪孽尽销,不尽天意,尽的是人事。我劝你还是放手吧。”这贾先生也是有些本事,竟能测知这些事情。
莫子离皱眉,“我不管其他人如何,只求先生成全。”
贾先生叹气,“你我有缘,若只是如此,我便帮你一帮。你若要忆起前生,便只有从他处着手,让他先记起,你才能记得。可这番作法已失了先机,强行为之不止你有危险,他也一样。”
莫子离一惊,站起来道:“这样说来,他也可能丢魂失魄,伤及肉身?”
“不错。”
莫子离表情呆滞着又跌坐回去,“晚了,晚了……竟是晚了……”他可以不计较自己受伤害,却不能不计较那个人受伤害。
“既然晚了,为什么又要让我记得这些……”莫子离心头百般滋味,难以说清。
“原本你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不及那位的癫狂。”
“若我强求……”
“徒劳而已。”
“若我对他讲明白……”
“徒劳而已。”
“若我……”
徒劳,而已。
莫子离回去的时候已是天黑。
下了雪的城市在夜色中更显美丽。莫子离把手机扔在车上,下车一个人走着,满脑子只是贾先生的那四个字——徒劳而已。
不相信。怎么能相信?难道让他慢慢有了记忆不是上天的恩赐,反而是惩罚不成?
不能相信。
怎么能是徒劳?他一定要试一试。
不晚,一定不会晚,因为他身边并没有别的什么人。他一定要去确定一下,去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他,是他还是别人。
余祈跟在后面叹了口气,趁空拨出了电话。
“莫子离去了西山寺,见了一位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