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钺整了整衣领,勉强温和地笑着,心里早已把秦夏骂了个狗血淋头。
酒吧这种地方,张狂,放肆,迷乱……这是他一贯的看法,但好在这家隔岸花开真的像秦夏形容的那样,多了几分神秘的优雅,来的人至少看起来还算有风度。至于衣冠下是否禽兽,那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说实话,齐钺不喜欢被逼着做某件事,开始的时候,他觉得每一分钟都是煎熬,哪怕只是简单地给客人送酒都觉得古怪,笑得勉强,浑身不自在。
话说,齐钺已经在这里工作差不多一个星期了。
他把头往旁边偏一偏那边有两个男人很自然地拥吻,一个人手抱着另一个人的腰,一个人手搂着另一个人的脖子。他眼睛眨也不眨地转过目光,现在的他已经很淡定了。不过还是觉得奇怪。
男人跟男人有什么好亲的?你有的我也有,我没的你也没,怎么就能亲密成这样子呢?齐钺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这种事情你情我愿,跟他一毛钱关系也没有,他没这方面的癖好,也没有歧视这个群体的想法,所以视而不见,只送酒。
齐钺不知道的是,来这里的男人不止是性取向与他不同,还多半是空虚寂寞的人。这样的人,基本对齐钺这种气质温和干净又年轻的人感兴趣。齐钺已经在不自知的情况下遭遇了好几次,幸亏老板早有交代让人照顾点,默默为他打发了不少麻烦,不然这时候他肯定没这闲心开着小差思索难题。
哎。齐钺叹一声,数着点儿终于到下班的时候了,便跑得飞快到员工室换衣服,然后揉了揉酸涩的眼从后门走出去,结束这个晚上的工作。
连续一个星期,齐钺每天晚上都回去很晚,那时候学校已经不能洗澡,而他又受不了满头满身酒吧里的味道,忍着冲了几次冷水,还是觉得难受。
正想着回去要不要再冲一次凉水,手机的铃声将他惊醒,他赶紧接起来一看,是云维扬。
他不自觉地站直身子,接通电话,乖乖叫了声:“哥。”
云维扬的声音有点低,听不出情绪,“最近还好吗?”
“还好。”齐钺想不出该说什么话。
云维扬道:“在哪里?”
齐钺怔了怔,尽量轻松地说:“在宿舍,马上要睡了。”
手机那头沉默。
“哥?”齐钺突然觉得紧张。
“你看后面。”云维扬道。
齐钺吓了一跳,突然心里就像在擂鼓一样,咚咚咚咚一声高过一声,他就站在原地,很没出息地不敢回头。他甚至说不清为什么不敢回头,但他就是半点动作都没有。
良久,一辆车停在他身边,车窗摇了下来,云维扬沉沉看着他,齐钺望过去,显然还没醒神。
“上车。”云维扬道。
齐钺乖乖要打后座的门。
“坐前面。”云维扬再次吩咐。
齐钺又乖乖从车头前面跑过去,拉开右边的门,坐进去,手放在膝盖上,一本正经。
云维扬关上车窗,车子没有发动。齐钺也乖乖坐着,没有说话。
终于,云维扬的身子倾过来,在齐钺无比紧张的时候给他扣好了安全带,然后发动车子。
街道两边的路灯一盏盏飞过,前面是红绿灯,又是红绿灯,车子走走停停,齐钺情绪慢慢放松,一松下来便觉得累了。车速和光线都很适合人睡觉,齐钺渐渐闭上了眼,脖子朝旁边歪了歪。
云维扬分神看了看他的睡脸,抓着方向盘的手悄悄紧了一下。
今夜,云维扬跟着生意上的朋友到隔岸花开所在的酒吧一条街玩玩,没想到刚出来就看到齐钺从隔岸花开走出来,呆呆地走在路上,单薄地双肩在街道旁留下长长的背影,他只需一眼就能认出是齐钺。
所以,他打了电话,问他在哪里。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不说实话,让他往后看他也不敢回头。
这说明什么问题?小孩子学坏了吗?学着大人逛酒吧?还是那家酒吧?还敢一个人?觉得这附近治安很好吗?
方才云维扬给齐钺扣安全带时就闻到他身上的烟酒味,他心中不喜,但终究也没说话。他现在觉得让齐钺回学校住可能不是个好主意了。这都是跟谁学的?云维扬沉着脸,静静提速。
等齐钺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在云维扬住宅的小区里了。没开车灯,云维扬静静坐着,似乎在等他醒来。
齐钺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身子刚动了动,云维扬就说:“寝室还有人吗?”
“秦夏在。”
云维扬点头,“给他打电话,今晚太晚了,就住我这儿吧。”
齐钺觉得车里的气压实在太低,摸出手机给秦夏打了电话,只简单说不回来了,也不敢再扯些杂七杂八的。
云维扬道:“走吧。”话音刚落,齐钺便赶紧卸下安全带下车,下了车又小小不满地暗自觉得莫名其妙,他一没杀人二没放火,做什么这么怕云维扬呢?可是他刚挺了挺胸膛,却瞬间败在云维扬一个淡淡的眼神之下,很没出息地微低着头跟在他后面上了楼。
进了门,云维扬道:“去洗洗。”
齐钺巴不得这时候离他远点,赶紧冲进卫生间,调好水温脱衣服洗澡。也许是太紧张了,那时候他根本就没考虑到其它问题,等洗完了才发现他没有换洗的衣服。他看了看旁边换下来的衣服,很不想再穿上去,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还是选择敲了敲门。
“哥?”
半天没反应。
“哥?”
“什么事。”云维扬站在浴室门口。
“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从门上的阴影分析,云维扬离开了。
不一会儿,云维扬又回来了,敲了敲门道:“先穿我的睡衣吧,内裤明天送过来。”
齐钺囧,将门打开一条缝接过云维扬的睡衣,是蓝色长身睡衣,腰上系着带子的。他把袖子卷了两卷,可对到脚跟的下摆却是完全没办法,只好穿着拖鞋出来了。习惯性地先洗了内衣挂到阳台上,再把衣服扔到洗衣机里,准备明天早上洗。
云维扬正在看新闻,见他出来了,自己也拿着衣服去洗澡了。
齐钺在车上补了眠,刚才又洗澡去了乏,这时精神好点了,坐到沙发上也不那么紧张了。
云维扬洗澡出来,穿着同款同色的睡衣靠在沙发上,一手拿着遥控机关掉电视,齐钺马上警觉,这是要开始审问了吗?
果然,认了哥就要多一个人管了吧?他胡思乱想着。
“说吧,为什么去那里。”
去玩?去打工?齐钺摸不准该说什么。
“你最好不要说谎。小钺。”淡淡的,听起来没什么威胁,但齐钺就是觉得沉重。
实话实说?他替人还债,在同性恋酒吧打工?
他思索半天,正要开口,他的手机又响了。
他觉得一瞬的解脱,看也不看就接起来,迅速道:“你好?”
对方怔了一下,笑道:“小钺,怎么这么热情?是不是想我了?”是颜羽。
一想到颜羽,齐钺就觉得无比轻松,不自觉跟着笑道:“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
云维扬听到齐钺这种口气说话,小小郁闷了一下。
“我回来了呀,你在哪里,我带你去玩。”
齐钺看了看旁边没在看他的云维扬,恩了一下,道:“我在云……哥这里。”
“你不是搬回学校住了吗?怎么跑他那去了?等着,我离得不远,马上过来。”
云维扬将两人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拿过手机道:“我是云维扬。”
颜羽道:“云维扬啊,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云维扬讽刺地笑了笑,道:“你要带他到哪里去玩,他自己会玩得很,玩到隔岸花开去了,还用得着你带?”
颜羽沉默了片刻,哈哈大笑,“小家伙果然会玩,你把电话给他。”
云维扬也解释不清楚怎么自己跟颜羽说了这话,不过见颜羽这种反应他更是有气,直接把手机扔给齐钺,齐钺慌忙接住,小声道:“喂?”明显底气不足。
颜羽笑道:“小家伙,隔岸花开好玩,但也要看怎么玩,你玩明白了吗?要不要哥哥带你玩?”
云维扬气得又夺过手机,面色不善,“颜羽,你不要教坏他,他还是学生!”啪地关上手机,不声不响地看着齐钺,齐钺愣是没敢把手机要回来。
神啊!马克思啊!为什么他会遇上云维扬这个克星啊!齐钺差不多要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