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齐钺终于踏上故乡的土地,才发现近乡情怯这句话是有它存在的智慧的。
两人把东西放在酒店,齐钺便一个人出去走走。
城还是那座城,除了比旧日更加繁华,呼吸间的气息都不曾变过。此时正是雨季,许是刚下过雨的缘故,泥土和青树的芬芳依稀从鼻息飘过,让人心中放松起来。
走过前面的拐角应该是个公园,公园边该有个不大的咖啡厅。齐钺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慢慢走着,看着公园里的花花草草茂林修竹,心想真是难得放松,明天就该跟他家父亲母亲大人报告他这个一去三年不归的儿子总算是归来了。
正想着,有人疑惑道:“齐钺?”
齐钺下意识转身,暗自叹了句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来人竟是余祈,他抱着大大的超市用购物袋,略一看里面有许多东西,吃的、用的、高高抱了满怀。
看到余祈,齐钺就想到了余晴。后来他问过颜羽,从那里知道了余晴去世的消息,颜羽只说她那心脏早就承受不住了,多了问他也不说。
许多年没想起过这个人,突然却在自己的故乡遇上与她有关的人,齐钺生出世事无常之感。
余祈笑了笑,“我还以为看错了,身形没怎么变,气质却不一样了。”
齐钺笑笑,“好久不见。”
余祈指了指公园那边的长椅,“聊聊?”
齐钺其实没想跟他长聊,顶多想说上两句就走,可余祈开口邀请了,他也不好拒绝,于是点头走了过去。
余祈将东西放在一边,双臂搭在椅背上,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
“在国外还好吧?”余祈问。
“很好。”齐钺想了想,在国外这些年他还真没怎么吃苦头,主要是颜羽在一起,极力宠着他,虽说平时该他做的自己去努力的从不干涉,但有个人在身边一起经历风雨,还是个绝对强悍的后盾,这种心情本身就不会让他经历多少苦痛。
余祈点头,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不好。
“你怎么会在这里?工作?”齐钺问。
余祈笑了一下,“这城市不错,安静,淳朴,很适合我。”
齐钺想起颜羽曾说过余祈和余晴是不同的,他们的期望不同。
“我来这里也有两年了,本来是四处看看,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工作和生活。你也知道,自从余晴走后,我也没有什么牵挂了。”
齐钺沉默,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提起余晴。
余祈看了他一眼,“很意外?其实我并不避讳这些。余晴只是太执着,我早知道她活不长的,没想到的是比预想提早了那么多,凡事果然强求不得。我与她不同,她要的是情,我要的是自由。”他抬头看看天,眼眸很深。
齐钺没说话,伤害就是伤害,再多的借口都是伤害。余晴有再多的理由,她决定那么做了便改变不了后面的路了。不过感情就是这么回事,他看余晴没什么感觉,可余祈和她朝夕相伴了许多年。他想起那个混混沌沌的时刻,余祈大喊着余晴,喊二十六,那里面的焦急和悲痛至今他仍记得,不能错辨。
余晴是不是终其一生,只有这么个人真心疼爱着她?
余祈转头看他,“看你好,他也该放心了。”
“什么?”齐钺不明所以。
余祈似笑非笑,“没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齐钺犹豫了片刻,道:“这是我的家乡。”
余祈了然,“回来探亲?”
齐钺点头。
余祈不是个笨人,那次之后虽然脱离了青羽盟,可往事历历在目,他稍稍一想便猜到齐钺回来的目的,估计颜羽也在附近。他笑了笑,道:“那么,保重。”拎着大包东西起身,对齐钺摆了摆手。
齐钺也起身告辞,看着他走出十来米才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继续逛着。只是他心里有点莫名其妙,觉得余祈总像是有话没说完一样。
余祈走到一片竹林旁停下脚步,沉默了片刻道:“这时应该看不见了吧。”
竹叶轻摇,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目光幽幽,嘴唇微微一动,“走吧。”
齐钺已经走过转角了。如果他肯停下来往后退两步,看一看,一定可以发现这个人正是失去了消息的莫子离,可是他只是一直往前,从没有停下过,更不会后退或者回头。
余祈瘪瘪嘴,“莫大医生,你看我给你的破诊所买了这么多好东西,你是不是该给我涨涨工资……”
莫子离慢慢走着,极力克制着回头追过去的冲动,无意识地点了头。
冲回去又能怎样?见了面又能怎样?即便他还想问一问他什么,又有什么意义?他偷了几十年,此生早已错过。
再往前走,就是公园的另一个大门。
齐钺看见前方缓缓行来的身影,忍不住脸上绽开笑容,疾走了两步问道:“你怎么来了?”
颜羽揉了揉他额前的碎发,“怎么,你忍心让我独守空闺?我就这么带不出手?”做委屈状。
齐钺翻了个白眼,轻轻推了下他的手臂道:“什么呀,乱七八糟的。”左右看了看,又神秘兮兮道,“你可别做这模样对着别人,别人会忍不住把你推倒的。”
颜羽于是笑了,自然地揽过他的肩膀,“饿了吗?吃饭去?”
齐钺点点头,被他揽着往前走。
颜羽微微低头,吻印在他头心上,抬头看着前方,道:“今天有几个客人。”
“什么客人?”这里哪会有什么客人?齐钺惊奇道。
颜羽一笑,“你见着就知道了,说不定你见了便要抛弃我了呢。”
齐钺见惯他瞎说和故作弱小,但还是忍不住笑道:“谁舍得抛弃你这么个大美人!”轻佻地捏了捏他的腰,惹得颜羽哎哟一声,他便心情很好。
一路笑闹去了饭店,齐钺都没把这几个客人当回事。可是等真到了地方,他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太太大意了。
他侧头看了眼颜羽,颜羽与他隔着一段距离,笑得自然:“伯父伯母,不好意思久等了。”
可两位高堂端坐在上,却是满面寒霜。他们身边还坐着一个长得很漂亮气质也很好的女孩子,齐钺之前从未见过。
这算什么?情况出乎意料,齐钺感觉到大大的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