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钺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里,屋子里什么装饰也没有,光线也很暗,有一面似乎全是窗帘,纱布暗暗浮动着像是黑夜中的幽灵。
余晴道:“你醒了。”
齐钺恼火,“你要做什么?”
余晴笑了,她在黑暗中抱臂而战,优雅得像是黑豹,乍一看很有某人的风格。“我能做什么?想请动你很难啊,我只能出此下策了。反正……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什么意思?”齐钺想爬起身,可是身子很软,使不上力气。
余晴道:“很多事,别人不知道,我也不想说,但现在,我觉得应该让你死得明白点。”
齐钺镇定地说:“你想让我我死?为什么?”
余晴静静走了两步,似是随意乱转,“我的代号是二十六.余祈,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我的哥哥代号是十三,我们很像吧?除了我们,还有三十三个与我们长相一样,性格也相同的人,只是他们都不够好,所以没有名字,而我和十三却有了名字。”
余晴走过来,“你一定很好奇,我们是谁?做什么的?”她拍了拍齐钺的脸,“我们是为那个人而生的,我们的一生都是为那个人而活的。在你出现之前,我们每年有两次机会见到那个人,每次时间不等,但受他亲自教导,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知识和体能技术,而我和十三号是学得最好的。”
余晴笑了下,“你会不会觉得我们的脸很熟悉?”
齐钺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余晴摸了摸他的脸,“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我从有记忆开始生命中就只有他,我的眼睛一直看着他,脚步一直追着他,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够配得上与他并肩的高度,所以我一直为之努力,从未放弃过任何一个艰难的训练。我努力做到最好,只有最好才能得到他的赞赏和注意。所以当我和十三号被告知可以出来了,我便以为我得到了一个弥足珍贵的机会,只要战胜了十三,我就可以一生陪伴在那个人身边了。”
余晴哈哈笑了,“可是我却想错了,我和十三被派到莫子离的身边,被迫与他虚与委蛇,用我们毕生所学只为了给你这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的傻子作掩护!”余晴起身踢了他一脚。
齐钺腰上一痛,没叫出声来。
“莫子离算什么东西!连那个人半根指头都比不上?可你又算什么东西?不但相貌不像,脾气性格也没一点像的,你凭什么就能站在他身边,凭什么我就要去牺牲一生的渴望?”余晴说得有点喘,她平息了下,又道:“你在与那个人甜甜蜜蜜的时候,我和十三还要不断接受训练,不断模仿揣测,学着更像那个人心中的形象。为什么?为什么即便我们都这么像了,他却选择了你?”
余晴哈哈大笑,笑声凄厉。
房间猛地亮起来,刺得齐钺眼睛疼,不自觉地赶紧闭上。
“齐钺,你看看,看看这墙面上都是什么。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他根本不爱你,他找错人了,找错人了!”
齐钺慢慢睁开眼,只一眼便震惊了。
整个墙面都是一个古装的少年,或笑着或哭着,或倔强或软弱,他在做各种各样的事情,拥有者各种各样的表情,画中的每一笔一划都勾勒着浓浓的思念,他相信这个颜羽的手笔。
余晴冷笑,“这样的房间还有很多,这些画都是那个人的珍藏,我们每天都要模仿着画中人的表情动作,稍有不对便会招致惩处,凭什么我们这么努力辛苦,你却可以坐享其成?”
余晴见齐钺发呆,抓着他的头发将他转个面,自己走过去拉开窗帘,“你再看看这里。”
大面积的玻璃窗呈现在齐钺面前,窗子那边是个与现代完全不同的世界,那里的亭台楼阁修葺得故意盎然,庭院间有许多穿着打扮相同的少年在走动交谈。齐钺努力看着,终于看到他们还有着同一张脸。
执念到底有多深才可以做到这种程度?齐钺只觉得已经沉重的心更加沉痛了。
余晴冷笑,“还训练什么,那个人再也不会看他们一眼了,还这么努力做什么?”
余晴关了窗帘,“怎样?看见了吗?只要你死,只有你死,我们才有机会,你做不到的,只有我才能做到……齐钺,你也享受够了吧?你这么懦弱,连小小的流言蜚语都抵挡不了,还要你的朋友为你大打出手,你根本不配跟他在一起,你比蝼蚁还不如呢。”
齐钺一惊,“是你做的!”
余晴笑了,“是我,而且,他绝不会知道。因为不久前我提出替换掉跟着你的人,由我和余祈来保护你,上面准了呢。多好的机会,多好的机会,他信任我,信任我啊。”余晴手中神奇地出现一张扑克牌,“齐钺,你不怨,你抢了我幸福,让我的天地崩溃,我也要毁了你的一生。你大概不知道,我不止是在学校散播了一点点流言呢。”
她笑得好看,“现在算起来,你的家人应该有收到一些照片吧。说真的,那些照片我可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啊。”
齐钺脸色苍白,“你敢!”他与颜羽情到深处难有顾忌,但这些事情是情人间的互动,他甚至不能对家人明说他们的关系,又怎么能让他们通过照片知道自己和颜羽相处的情况?
余晴很享受他的恐惧和愤怒,“我为什么不敢?我已经这么做了,我要让你死,我要让你身败名裂,放心,他们都会以为你是承受不了压力自杀的,孟飞也说你胆小,你这么胆小,这么懦弱,一定会自杀的啊,现在人压力都很大,自杀的人也多,你会这么做的……”
齐钺紧张地后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不会,颜羽是多么警觉的人,你根本不可能拍得到照片!”
余晴笑了,“照片真不真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的关系真不真实。想想你的父母,难道你敢直接面对他们的责难和怒火?你还是死了吧,死了一了百了。”余晴的脸由于不自然的笑和兴奋变得狰狞,像鬼一样。
虽然她的相貌与她身后画中的少年如此相似,但感觉却完全不同,齐钺有一瞬觉得余晴的存在是对那个少年的玷污。
齐钺恢复了一点力气,此刻他已经退得靠墙了,他脖子后面硌人的是画板,是那个人的画像。
这些画像都是挂上去的,看来是为了经常更换。
余晴手中的扑克牌飞转,眼见着就要射过来。齐钺猛地那肩膀撞那画的底端,突然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吃力地把画扔向余晴。可是他的力气到底还是差了点,余晴很快闪开了。
可是这个举动却让余晴失控了。“你敢动那画?你敢动那张画!”余晴瞪大了眼,全身都在颤抖,眼中闪动着仿佛很恐怖的回忆。
齐钺飞快地猜测,原来她是不是也动过画像,然后受到了某种非人的对待。
“你去死!”余晴恶鬼一样扑了上来,而比她更快的是她手中的扑克牌,方向正是齐钺的脖子。
风冷如刀,齐钺一颗心提了再提,心弦紧绷再难承受一丝一毫的重量。他忍不住闭上眼,心想完了,可是颜羽,我还很想你,我有很多话都没来得及跟你说。
(7.1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