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阴?”温馨浑身一颤,脱口轻呼。
“对!”华天任小声说,“我跟一个老爷子原来见过这事,后来他还记在一本《神鬼斋》里。‘过阴’是通灵术的一种,能够过阴的人以女性居多,黔东南少数民族地区流传最广,其它地区次之。苗族、侗族等,将过阴或能够帮助别人过阴的法师叫‘鬼师’;而在其它地方则统称为‘仙姑’、‘神婆’。她们在施术的时候,全身僵直、脸如死尸,然后魂游地府,与死人交涉人鬼之间末了之事。没想到这个小杨筝竟然能通灵,怪不得她的行动这么诡异……”说到这儿,华天任扭头看了看温馨,“也不知道她和女鬼在谈什么?”
“她、她们好像在谈判……”温馨喃喃念叨,眼睛直直着盯着小杨筝,额头泌出一层细汗。
“谈判?”华天任一怔,把头转过来,仔细看着长廊中恐怖的小女孩儿。可以断定,小杨筝频频出现,绝对不是偶然,难道,她和女鬼之间也有什么恩怨?
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儿……
“啊!”
温馨突然尖叫一声,一对小手狠狠扭住华天任胳膊。她也不知哪儿来那么大劲,尖指甲像蟹螯似的。华天任给她抠得呲牙咧嘴,却不敢大声叫唤,缩着肩膀,屁股向后鞧,身体扭得像条曲鳝,郑重地威胁:“干吗呢?再不松手,我就咬你!”
“女鬼生气了!”温馨手指一松,紧紧华抱住天任的胳膊,“满脑袋头发都乍绽起来了,两手的指甲有半拃长……她们好像要打架了!咱们快去帮帮她!”温馨拉开房门,眼盯着小杨筝的,拽着华天任向外就跑。
华天任一个踉跄跳出来,跟着跑了过去,眼见六七米就到小杨筝面前了,突然觉得一团惨红之气在小杨筝面前陡然飘散。
温馨脚步一顿,立刻停了下来。
小杨筝脚跟缓缓着地,上翻的白眼珠儿悠悠还原。
温馨没等华天任问,就说了一句:“女鬼跑了!”不等天任回答,又问小杨筝,“你、你没事吧?”
小杨筝突然微微一笑,笑容和蔼而慈祥,轻轻摇了摇头。
温馨松开天任,缓缓走向小女孩儿,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噼叭滴落,鼻孔急促地翕合,嘴唇颤颤抖抖,张开了嘴,刚要呼喊……
“回去吧,”小杨筝掐断了温馨没说出口的话,扭头看着雪白的墙壁,语气突然变得异常冰冷:“你们做得很好,她根本进不了房间,照、照顾好你爸爸。”说完,转过身,拖着似乎极为沉重的大布娃娃,一步一步下了楼梯。
“啊……嗯……”温馨涕泪横流,膝盖发软,扑嗵一声跪到地板上。
“你这是怎么了?”华天任连忙过来,一把搀住温馨的胳膊,“她是谁?”
经华天任这么一问,温馨哭得更厉害了,她一句话不说,用力挣脱天任的胳膊,耍小性似就是不起来。“好了、好了,乖孩子!快起来吧,咱们赶紧回屋看看你爸怎么样了?我看见好像有个红影进去了。”
“你、你胡说!”温馨突然止住哭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天任,撅着嘴说:“女鬼已经被赶跑了!”
“对、对,我胡说。看你哭得跟花狗脸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给你买糖吃呢。快起来吧。”华天任伸手又抓住温馨胳膊。
温馨瞪大眼睛,怔怔地看了华天任两秒,眼睛里瞬间充满温柔,抓着天任的手,一就劲,站起来。
走进病房,温克简静静地躺在被窝里,竟然睡着了。
华天任和温馨各搬了把椅子坐在病床旁边,静静地守着。默默地呆了有半个多钟头,华天任瞅了瞅眼睛红肿,心事重重的小温馨,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怜悯,轻声说:“我看暂时没事了,你去沙发上睡会儿吧。”
“我没事,还是你睡会儿吧,你的病也是刚好。”
“我病早好了,”华天任撇嘴一笑,“就一直没医生的出院证明。瞧你眼肿得像桃儿,不休息明天准成大熊猫,我可不想让人说我虐待动物。”
“滚你的吧,你才动物呢。我反正不困,你爱睡不睡,到时候困死过去别赖我就成。”
华天任抹着鼻子笑了笑,扭头说:“你要是不困,咱们俩就聊天吧。”
“我是不困,可我挺烦。”
“年纪青青,烦什么?”华天任笑嘻嘻地说:“这么着吧,你就当咱俩现在正搞对象,我是你生活保姆、精神支柱,甭管苦辣酸甜、还是鸡毛蒜皮,什么事都跟我说,我最原意当被人倾诉的对象。”
温馨扭过头,入神地看着华天任。
华天任摆了个零零七拿枪的泡丝,笑道:“看呆了吧,是不是觉得我特帅?”
温馨呆呆地看了半片,突然脸色一苦,“我突然觉得没什么话好说,想说的东西,都……都说不出口。”
华天任把手放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秘密是什么,其实……你应该觉得挺幸福才对。人在世上活得这么不容易还都活着,归根到底就是因为爱和责任。此刻,你包围在浓厚的父爱和母爱之中;此刻,他们身处险境;此刻,你的任务就是尽女儿的责任,保护他们!发愁没有用、胡思乱想也没有用,尽自己的努力,上天是眷顾好人的。”
听着华天任的话,温馨眼睛里亮光一闪,“没想到你这么聪明。”
华天任咧嘴一笑,“得了吧,我哪儿有你能,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你忽悠得坐在这儿了。”
“那是因为你人好!”温馨开心地笑了起来,“给我讲讲,你练的气功叫什么名字,你怎么学的?你的身世肯定特传奇。”
“其实……”
砰砰!
华天任刚要胡侃,忽然有人敲门。他把嘴一撇,心想说谁这么不长眼力劲儿?拉开门一看,一个穿粉色实习护士服的小姑娘,喘着气说:“对不起打扰了,我跟您商量个事,一辆拉满游客的大轿车翻了,好几十人受伤,你们的病人情况较好,能不能腾个地方,让我们加张病床?”
“加床?”华天任一怔,“你们医院的生意还真火,这事我做不了主。”说着,扭头看了看温馨。小护士的声音特别大,别说温馨了,就连温克简都被吵醒了。温克简坐起来,对着小护士急着摆手,“小韩,这还用商量?快把人抬起来吧,救人要紧!”
“温叔叔,真是太谢谢了!”
看来小护士跟温克简认识,道了个谢,连忙嗵嗵地跑下楼。
华天任和温馨对视一眼,温馨表情中露出一丝无奈。
华天任走到她身边,笑了笑,小声说:“放心吧,今黑夜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了。”
温馨点点头。
不一会儿,就听走廊里越来越乱,几个护士推着辆单架车进来。
单架车上面躺着个二百来斤的大胖子,胖子右腿的裤管全被剪开了,包着纱布的大毛腿半裸在外面,下面的白床单被鲜血染红了一片。胖子大肚子上胡乱盖着黑呢绒褂子,手抓着车旁挂输液瓶的吊架,咬牙切齿,满脸冷汗,活像个临盆的孕妇。
“护士,我死不了吧?”肥子瞪着小眼儿,期待地看着满脸焦急的小韩护士。
小韩也就是二十岁,看样子是来医院实习的学生,业务上还很生疏,不过小鼻子小耳朵圆脸蛋,梳着一对羊角辫,看上去很可爱,她把头摇得像个布郎鼓,慌张地说:“没事的,冯医生说,你就是腿断了,比他们都轻。”
“那我就放心了。”胖子长长吁了口气。
“不过,要按体重来说,你比两儿人都沉。”可爱的小韩开了句玩笑。
“你这是怎么说的,”旁边老一点的护士把脸一绷,接着又突然笑开了,“他抬上来的时候明明比三个人还重,吼吼!”
护士话一出口,大家都笑了。
外面受伤的人太多,得好好安排一下,护士们让胖子先歇会儿,一会儿会再有医生过来给他看伤,说完就都出去了。胖子和单架车和温克简的床并排着,老温是个热心肠,问了问胖子的伤情,就开始问事故是怎么发生。
胖子说:“都怪那辆破车和那个烂司机,本来晚上六点车就应该到金海公寓。哪个晓得噢,车在半路刹车不灵了,现在跑车刹车是多么重要的撒,幸好发现得早,大家就等着他换刹车片。哪个晓得噢,换好了刹车片,没走不远车胎又爆咯!换了条车胎又走,走到前面的山梁上,车前突然冲出一个白乎乎的人影,司机以为是碰上撞车自杀的了,拼命一打把,几十口子就翻到山下面去咯。”
华天任差点被胖子不正宗的四川话逗得笑出声,舔了舔嘴唇凑趣说:“真是的哦,巧事都碰到一块儿去咯。”
胖子扭头看了看华天任,眼神里多了一份惊讶:“好靓的仔崽!”话没说完,提着大蒜头鼻嗅了嗅,喃喃说:“怎么屋子里有股怪味道,好像赖二壮家的蘑菇棚?”
华天任一怔,看了温馨一眼。
温馨摇了摇头,没闻到哇。
温克简提着鼻子也闻了闻,把头轻轻一晃,点头说:“确实,有股潮不拉叽的臭味,好象是死老鼠……哎呀,突然觉得头好晕!”
“我的头也晕晕的,浑身没劲,不过腿却没那么疼了。”胖子也在旁边汇报情况。
华天任心中一凛,怎么好好的,突然都头晕开了?
“我怎么没闻到呢?”温馨一边说,一边向她老爸的床边上走,走了几步,脚步突然一顿,脱口叫道:“我也闻见了,那味儿好像是从他单架底下发出来的。”说完,用手向胖子的单架车底坎一指。
华天任顺着温馨的手指看去,单架车底下突然滚出一只茶碗大小的蘑菇,伞盖紫红、菌秆墨绿、菌轮网状,看上去鲜艳欲滴,就像动画片里画得那么可爱。温馨想也没想,伸手就去捡,嘴里嘟囔:“真奇怪,哪儿来的大蘑菇,好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