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火光窜动。
王焯睡意渐浓,要进入梦乡时,窗外忽然一阵亮光乍起,传来“噼噼啪啪”的灼烧之声。随后,院内传来小叶的叫声:“王大哥,不好了不好了,起火啦!”
夫妻俩赶忙起身穿衣,推门而出,见前堂和小叶住的东厢房都已经起了大火,火光冲天,浓烟翻滚,把整个小院照得如白昼一般。小叶从火光中冲了出来,跑到卧房前,见王焯和董颜已经出来了,便焦急的道:“王大哥,有人放火箭!”说罢,她递给王焯一支箭,前头已经烧焦,显然放火用的。
“谁放的火?”王焯心中急迫,百思不解。
“玉儿呢!”几人呼喊着朝玉儿住的西厢房跑去,将刚被惊醒的玉儿从床上拖了出来,披上一件外裳便将她带出了房间。如今大火燎燎,王焯怕后面的卧房也着火,赶忙冒着浓烟冲了回去,将父母的灵牌和画箱、钱箱都带了出来。
三女前去接应,几人都拎着一件东西,开门逃出了院子。整个院落已经被大火和浓烟吞没,再难挽救了。左邻右舍也惊见火光,都冲出了屋来,看见这熊熊焚烧的大火,都吓破了胆。
四人被烟熏得直咳嗽,王焯带着三女跑远些,直到了安全的地方,才放心下来。不远处有条河,王焯请了几个邻居帮忙,提着水桶打水灭火,将外围的火势勉强给控制住了。周围的房子离得比较开,火势不会蔓延开来,不幸中的万幸。
家是全毁了,幸好人都没事,重要的东西也都带出来了,众人安心的舒了口气。小院中的房屋已经被烧得差不多,只剩下焦黑的房柱屋梁在苦苦支撑,一片灰烬残墟。
王焯怒道:“小叶,你见到放火的人了吗?!”
小叶摇了摇头,说道:“我入睡前,刚好看见前堂起火了,又有火箭从窗外射进来。当我追出去,那些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王焯心中忿恨,到底会是什么人狠心烧死我一家?知道王焯家住址的人可不少,至于有仇的,刁家,萧义,都是极有可能的凶手!
他狠狠咬牙,等到大火燃尽,便带着三女去了刘穆之家。刘穆之一向晚得睡,得之王焯家着火了,大惊。王焯对他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刘穆之也严肃的点头称是。夜已深,刘穆之夫人江氏临时安排了两间客房,让四人先凑合着睡下。
胆战心惊的众人,今夜是难眠了。
第二日,江笛儿得之了消息,也忧心忡忡的赶来刘穆之家,对王焯又是问这又是问那的,深怕他们一家有什么事。这倒好,反过来要王焯去宽慰江笛儿了。
刘穆之家院落较小,几人商议,江笛儿建议让王焯一家搬到江府去,这样住的地方也大,而且更安全,不怕恶人再找上门来。见她一番盛情,王焯便同意了。
而何无忌知道这事后,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大吼着要为王焯报此大仇。王焯说要是明确了幕后主使,一定请何无忌帮忙,何无忌拍了拍王焯的肩,痛快的答应。
有如此的朋友鼎力相助,王焯感到很是宽慰。他想到了刘裕的事,便向何无忌打听,何无忌惊奇的道:“哦,原来寄奴被刁家欺侮,是你出的面啊,巧了!这京口城真是小啊。”
王焯问起刘裕的近况,何无忌幸灾乐祸的说,刘裕在外面惹麻烦,这几天在家被新婚妻子骂惨了。王焯恍然,果然跟史书记载一样,这刘裕对妻子很是敬重,算是个好男人。
或许正是刘裕妻子的努力,才让刘裕的性格逐渐稳重起来,男人嘛,有家就有了责任感,慢慢的就不敢乱来了。
王焯让何无忌先去州府点卯,他们一家则随着江笛儿搬到了江府。
到了江府,王焯有董颜陪着,江笛儿觉得心慌意乱,胸口颠颠的,跟王焯一句话都不敢说。原先去王焯家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江笛儿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紧张得不得了。
她让管家将王焯等人安排到了客房,便焦急的托词借机离去,留得他们小夫妻在房中叙话。
“唉,果然,我和王郎君只是假定亲而已……”想着想着,江笛儿越发觉得心中酸楚不堪,猛拍拍自己的脑袋想清醒一些,可不知为何,脑海中还是他的身影,挥之不去——那个严肃作画的男人,微笑着静静听他吹笛的男人,和她嬉笑打闹的男人……
她一甩头,抽出了帛带间的竹笛,临着水池吹奏了起来,轻柔舒缓,扶波而起。王焯和董颜闻声,轻步从屋内走了出来,只见笛声的源头,一袭白衣临水而立、潇洒飘逸。
静静聆听那轻盈恬静的天籁,二人也觉得心情平静了许多,却始终察觉不出笛音中隐隐的忧愁。
……
次日一早,江笛儿的父亲江嗣便出城去了南面的江家庄园,王焯问有什么急事,江笛儿仅是无奈摇头。瞧她脸色忧愁,怕不是什么好事,多事之秋呀。
两人今天都没心情作画了,临水一坐,也不知该聊些什么。江笛儿烦闷得慌,取出笛子吹奏起来,她心烦的时候喜欢吹一吹笛,想借此缓和一下心情,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王焯建议说,既然这么幽怨,不如吹xiao,江笛儿满脸狐疑,全然不知萧为何物。
莫非是她想歪了?王焯这么一琢磨,可也不见得这朵小莲花在那方面会有这么高的领悟力,嗯,跟颜儿应该是没得比的。王焯便坐怀不乱的将箫描述了一遍,江笛儿这才醒悟:“哦,郎君,竖笛就竖笛嘛,还叫什么萧!……不过,箫,这名字好听,以后就这么叫吧。”
被王焯这么一打岔,她心情似乎缓和了许多,果然这招对她百试不爽。女人一旦被引起好奇心,那就只能被牵着走了,慢慢的就把前事给忘了——所谓单纯乎?
王焯回屋,摆好了父母的灵牌,拜了又拜,领着小叶出了江府,想去烧毁的家中再看一看。江笛儿也出门,去刘穆之家找她姐,说明她爹的情况。
王焯和小叶到了被火焰灼黑的家门前,只见有六个府吏打扮的人在门前徘徊,一个劲的找人询问。他们见王焯上前,便来问个究竟,得之王焯便是被烧毁的房屋的主人,便询问火灾起因。
“原来是来调查火灾现场的。”王焯便道很可能是有人蓄意纵火,要烧死他们一家人,请官府赶快侦查,将纵火贼缉拿归案。几个小吏又问这问那说了半天,了解了详细情形后,派一人回去禀报,其余人继续守住小院。
王焯并不指望他们真能抓到凶手,只希望官府能给出了态度,搞出些动静,让凶手有所警惕收敛,不敢再肆意妄为。
府吏允许让王焯进入院内,但需在他们的陪同下。王焯进去走了一圈,火箭那样的证据已经被大火销毁了,而后院的卧房烧得不太严重,走到里面,很多家当仍然完好无恙。王焯取来剩下的那两箱子衣物,杂物,经府吏粗略盘检,没有什么问题。王焯出示了房契后,府吏们点头表示允许,王焯就把这些东西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