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树藤遭到连续拍击的响动。
枝繁叶茂的密林中,两名鬼奴急速穿行,二人的姿态动作整齐划一,同样是低身前倾狂奔,尾拖一柄半人高的弯刀。
不同是二人一前一后,一男一女,一个呼吸尚算顺畅,一个呼吸急促紊乱。
开灵试炼的过程中,像这种闹出极大动静的追击行为,几乎与自杀无异。
先头追杀余言的鬼奴明白这个道理,他心底泛起一丝浮躁,正准备为谨慎起见放弃追杀,可当他在行进间破开一层草藤屏障后,竟然发现余言已经折返方向冲向了自己。
超出心理预期的反转来的如此突然,让他一时有些心神恍惚。
在他看来,余言手持木枪的动作与脚下步伐都显得十分幼稚可笑,尤其是现在余言低压枪尖朝下,整个人不着力道般虚浮奔跑,冲向他的动作模样不像是要放手一搏,更像是准备前来送死。
余言徒有一身不容小觑的血气力量,不懂的如何将这股力量正确引导。
在追杀他的鬼奴眼中这是致命的缺陷,可余言偏要将缺陷变为弱点,再化作陷阱让猎物毫无顾忌的自动送上门。
鬼奴一摆手中的弯刀,三步纵跨高高跃起,半空双手持弯刀重重斩下,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若一击不中也能占据主动,后续还有一连串的攻击用以扩大胜势。
他下定决心若无法独自一人解决余言,也要势必死死的缠住余言,待队友赶上来后一起围杀。
这一次,他不会再给予余言逃脱的机会。
奈何已经模糊成型的一整套搏杀方案才堪堪起头,高举弯刀身处半空的鬼奴忽然觉得腹部一紧,巨大的前冲力道被生生反弹回归,压得他胸口一闷,倒转身躯仰天摔地。
余言斜斜向下的枪尖恰巧赶至,虚浮的步伐骤然一变,高高跃起一击扎向倒地的鬼奴胸口,宛若一场动作优雅的撑杆跳。
倒地的鬼奴在失重的一刻就自觉不对,待看到余言枪尖在眼中急速放大,他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的非常离谱。
对方或许欠缺专业训练和搏杀招式,却罕见的拥有超高战斗天赋,示弱表演的如此真实,预置陷阱的如此快速,计划执行的如此狠辣果断,他知道不单纯是艰苦训练就能做到这些的,这需要实实在在的天赋相持。
心底的惊讶归惊讶,摔倒在地的鬼奴没有多余时间去纠结,更不会坐以待毙,他极力扭动腰身,妄图避开这索命的一击。
半空横移的余言见状一声冷哼,御力一摆木枪,枪尖拗出一道长长的弧度,准确刺入鬼奴的左腹。
落地后余言错位别住木枪,快速碎步急退,他一边拖行挂在枪尖上的鬼奴,一边目光死死盯住一处灌木丛。
没有让余言久等,灌木丛里猛地窜出一道人影,弯刀护面,气喘吁吁,追在后面的女鬼奴终于赶到。
余言双臂骤然发力,一甩木枪,挂在枪尖上的男鬼奴顺势被抛出,砸向新到的女鬼奴。
与此同时,余言用力一踏地面,整个人腾空跃起,跨过三丈距离刚好落在绷直的碧游须上,借力再踏,一抖木枪,如同踩在弹簧上一般射向女鬼奴。
木枪残影重重,嘤嘤颤振有声,碧游须上下激荡,绿线叠密如幕,一人横空脸若寒霜,气势如虹杀意凛然。
另一边,女鬼奴刚刚破开草木屏障,就看到同伴腹部溅溢着鲜血冲向自己,他下意识的想要侧移避开,想到贸然避开会令同伴落地造成二次伤害,她瞬间决定要徒手接住同伴。
这样的决定同样是下意识的行为,且还是无比愚蠢的行为。
她将护在身前的弯刀挪开,刚欲伸手,就听到半空一声大吼:“快让开…”
熟悉的同伴声音让她惊醒,自我求生的本能占据上风,她一个滑步向左移出小半丈。
余言手持一杆木枪横空在后,若不是女鬼奴听到提醒紧急避让,她和其同伴必定会被这精心准备的一枪捅成一串。
既定目标未曾达成没有关系,余言一枪继续探出,毫无意外的将木枪贯入男鬼奴的胸口,落地拍手一震枪杆,男鬼奴半边胸膛炸开,释放束缚的木枪再化作棍使,挥向一旁的女鬼奴。
女鬼奴匆忙持刀格挡,木枪传递出的力道将她直接击飞出去,身若飘零般撞在一个树干上,震下大片落叶,显然这一击力道绝对不轻。
单凭比较力量的强弱,这男女二人加在一起都不是余言的对手,天地第一杀伐神通十二都天乱世法的前篇锻体章,岂是寻常功法所能比拟的。
虽然余言现在才达到炼体八段,可也比寻常功法的十二段圆满效果要强的多。
先前他不是男女二人的对手被打的仓皇逃跑,是因为这二人招式配合的十分诡异默契,深陷重围近身搏杀之际,兵器优劣差异亦助长他的颓势。
现余言始终保持着领先主动,他逐一迎战男女鬼奴二人,每次交战都保持在一定的距离内,发挥出自身木枪的长度优势的同时,且一直遏制对方弯刀的近身搏杀的优势。
显然女鬼奴也发现这一糟糕状况,同伴的半截身躯炸裂,窝在草地生死不明,对方身体内蕴含的恐怖力道她早就领教过,缺少同伴的配合,单凭她自己完全没有赢的希望。
故,她单手一抛弯刀掷向余言,制造阻碍,当即翻身就想遁入密林。
可还没行上三四步,一根碧绿色的丝线弹压在她的额头,搁浅去路。
实在的碧游须被绷直的太厉害,纤细游丝,踪迹难寻,她逃窜的也很匆忙,根本没有时间去细心观察。
余言刚才一棍扫向女鬼奴的角度也是他精心计量过的,目的就是将女鬼奴逐入他与碧游须形成的包围圈内,不至于让对方借他这一棍之力,顺势逃脱。
碧游须仅仅只为余言争取两息时间,就这两息时间内,余言从容避过飞过来的弯刀,弹枪又刺,直取女鬼奴的头颅。
女鬼奴惊险的矮头避过,木枪穿过她的头发,挑开束发的棉绳,她披头散发的就地一滚,无奈被迫迎战,探手想要夺枪。
余言眸中精光一闪,立掌一拍枪杆,力量以肉眼可见的形式波及出去,绵延到枪尖位置震开女鬼奴的双手。
断指翻飞,血洒似雨,凄厉的惨叫声回荡,渐传远方。
没有间隙,余言御使木枪用力一荡,生生砸在女鬼奴的左肩,女鬼奴双腿一软,一条腿重重跪地。余言挑起木枪再砸其右肩,女鬼奴另一条腿跪地的同时,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双肩骨头断裂,刺出皮肉的森森白骨暴露空气外,肉眼可见。
收回木枪,余言对跪在地上低吼喘息的女鬼奴不管不顾,他走到胸部残缺大半的男鬼奴身旁,一枪贯入其头颅,一抖木枪头颅爆的细碎。
不管对方是否真的已经死亡,为安全起见补刀总是很有必要的。
在无头男尸身上一阵摸索,余言不出意料的掏出几枚青渊门签令,现在可不是查看签令色泽的时候,他直接塞入腰兜,转头望向女鬼奴。
不等他先开口说话,女鬼奴战战兢兢地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打你的主意都是他的决定,跟我没有关系,我也是被逼的。”
看着女鬼奴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样子,余言心里没有半点怜悯,更不会被这区区几句明显是谎言的哀求话语给说动,他冷冷呵斥道:“交出青渊门签令,我可以不杀你。”
“有…有…我这有五枚,就放在怀里。”女鬼奴忙不迭的回答,好似看到一丝生存的希望,她略带有喜意的说道:“还望你…还望大人留一枚无用的签令给奴婢,要是全部被夺走,会出现一群恶心的虫豸将奴婢吞噬的一干二净。”
余言上下打量一遍女鬼奴,良久之后,一边向她缓缓走去,一边淡漠说道:“只要你好好配合,我没有杀你的必要。”
女鬼奴一阵猛点头,眼中泛出神彩,意味耐人寻味。
余言走到她的面前蹲下,伸手在她怀中摸索,四目相对,女鬼奴忽然开口问道:“我现在这幅模样,留下一枚签令也只不过是苟延残喘,终究还是会死的,对不对?你说没有必要杀我,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活着通过开灵试炼的希望,对不对?你不是心有怜悯想要饶我一命,你只是觉得此时杀与不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对不对?”
“对…”望着女鬼奴的眼睛,余言从其眸中看到一种奇异的东西,一点光芒似希望、似解脱,也似仇恨,更似放弃生命的理由。
忽然,余言突兀攥起一拳,凸起中指砸在女鬼奴的太阳穴上,她眼中的奇异神彩瞬息消失,取而代之是充血殷虹的双瞳,无神且死寂。
心底响起青魔的声音,道:“不要有怜悯之心,该杀的都得杀,只有自己亲手杀了才能放心,不能指望别人代劳。这二人应该是兄妹,至不及也有血缘关系,他们习练的功法具有相辅相成的神奇效用,且同时会在体内凝聚丧魂蛊虫,若你刚才的动作稍微慢些,被她拖延时间成功引爆藏在体内的蛊虫,弄不好你就会被狂暴的神魂力量冲击,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余言在毙于他怀中的女鬼奴身上,摸出五枚颜色各异的青渊门签令,他将之郑重收入腰兜,问道:“若不是有你在,今天我可能真会陪葬在这里,以后此类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我保证!”
青魔很满意余言的态度,侃侃回道:“丧魂蛊虫针对神魂,故老夫的残魂还能够有所模糊感应,可是你以后行走在修行界中,会遇到数不胜数的诡异奇物,你当还需自己留心才是。”
“嗯…”余言应承下,暗暗牢记在心。
此地自然不宜久留,余言刚要准备离开,忽然他的动作微不可查一僵,低头眼角的余光瞥过一处空无一物的角落,他暗声自语道:“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