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与江湖义气有本质的区别。水浒为代表的江湖义气,是朋友越多越好,朋友多了路好走,朋友多了好办事。利益共享,利益均分,有酒大家喝,有肉大家吃。在这种狭隘而广泛的朋友圈子里,基本不存在是非观,尤其是法律观。出了事大家结伙承担、掩饰。最严重的过犯,最让大家瞧不起的作为,就是所谓不讲义气,所谓背信弃义,哪怕这种违犯江湖规矩的动机,是正直的、良善的。坏了江湖规矩的人,比无视国家法律的人,在民间更为人鄙视;恪尽职守,循规蹈矩,遵纪守法的公民,不如“江湖游侠”更受民间推崇。
西塞罗的友谊观不同于此。首先“友谊只能存在于好人之间”。“他们的行为和生活无疑是高尚、清白、公正和慷慨的;他们不贪婪、不淫荡、不粗暴;他们有勇气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友谊“被限制在一个非常狭小的范围里,只有两个人,或者最多只有少数几个人,才能分享这份情感”。
这种“纯真无瑕的友谊”,与江湖义气唯一相同之处,就是这样的朋友,能够在你成功时,与你分享快乐;在你失败时,“比你自己还着急地”为你分担忧愁。真正的朋友,是你的“另一个自我”,能使你“对未来充满希望”,能给你“力量和信心”。
相比于友谊给人带来的诸多益处,“财富是为了使用,权力是为了得到尊敬,官职是为了体面,娱乐是为了感官享受”。(西塞罗认为,“这最后一种是没有理性的兽类的理想”)而“如果生活中没有那种在朋友间的相互亲善中所能见到的安逸,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尽管西塞罗也谈到,“他的朋友与他同在;如果他的朋友很富,他也不会穷;虽然他很弱,但他朋友的力量就是他的力量……”,但与江湖义气中,朋友之间注重功利交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特别是当代名利场中,纯粹的相互利用而结识交往,缔结的所谓友谊关系,也有本质区别。
“如果你把这种感情的纽带从世界中排除出去的话,家庭和城市将不复存在。”“因为对于自己的同胞和亲戚,我们自然会产生一种友谊。”“友谊胜过亲戚关系”,“亲戚没有感情依然是亲戚,而友谊没有感情就不成其为友谊了”。
友谊的定义,西塞罗如是说:“对有关人和神的一切问题的看法完全一致,并且相互之间有一种亲善和挚爱。”请注意,“完全一致”的绝对性,而不是“大体一致、基本一致”的相对性。古罗马的建筑,能够坚固地保存至今;古罗马的哲学思想、艺术风格,能够影响后世千年,与古罗马人对于友谊定义的严谨,友谊纯度的严格要求,具有必然的联系。
西塞罗推崇的友谊,是少而精,而不是多而滥的真纯感情,与古罗马广袤辽阔的统治地域恰成映照。
2010.8.22